“想着你们要说些体己话,怎么朕恍惚听见钦天监了?”明黄色衣摆上绣着精细的五爪金龙与鎏金云纹,皇上迈步进来。
沈知盈忙起身随着母后行礼,见皇上神色如常,嘴角含笑,她便如释重负,后宫不得干政,早知父皇会来,她如何也是不愿多嘴的。
“不过是儿臣听到些风言风语罢了,还请父皇不要责怪母后。”沈知盈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眨了眨眼睛,让人不忍斥责。
“哈哈哈,宁儿你瞧瞧,这坏丫头明知朕不曾责怪,还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惹朕担忧呢。”皇上大笑两声。
皇后迎他入座,笑着说:“依臣妾看,皇上就是太过偏心,才让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应当罚上一罚,看看她还敢不敢这般耍赖。”
“朕的嘉平公主本该这样恣意开心。”皇上说着抿了口茶,笑道,“瞧瞧你母后,你一来便把茶水换成了你爱喝的寿州黄芽,还打趣朕偏心。”
“父皇母后爱儿臣,儿臣乐得紧呢。”沈知盈眉眼弯弯,“父皇,儿臣给你摁摁肩。”
“你身体有恙,快快坐下,交给奴才做也是一样。”皇上侧着头说。
“奴才做的和儿臣做的怎会一样?”沈知盈探出头,能言会道,“奴才做是为了得父皇赏赐,儿臣做是希望父皇保重身体,福寿绵长。”
说及此,皇上想起方才初进屋时,嘉平公主虽眉眼带笑,但眼下一片青色,想必这几日倍受梦魇困扰,再加上她本就纤细,如今病中,本就不大的脸颊愈发消瘦。
他自然心疼。
“嘉平听闻钦天监进言之事了?”皇上回了回神,问。
“只听说钦天监进言,但不知说了什么。”沈知盈老老实实交代。
大雍不推崇命演之术,如今的皇上更是厌烦至极,钦天监加上监正不过寥寥几人。可这般不起眼,竟有机会面圣进言,甚至连太后都听闻此事,沈知盈不免有些好奇。
皇上叹了口气,神色如常地说:“说与你听也不妨,这事与你有些干系。”
“钦天监监正上报,夜夜观星发现你的命星时明时暗。”
皇后被这话吓了一跳,眼里透着担忧:“这……这是何意……”
沈知盈浑身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父皇。
“宁儿莫要担心,钦天监自然呈上了化解的法子。”皇上抬手揽住皇后,安抚地拍了拍。
“什么法子?”
皇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与将星缔结便可化解。”
待沈知盈用完午膳,皇后才舍得放她回府,一路上恍恍惚惚地想着钦天监的话,谁曾想竟在自家门前碰到了熟人。
“清仪?”沈知盈看着有些熟悉的背影,试探着开口,待那人转过身,她惊喜地说:“你可舍得回来了?何时入的京?”
“殿下。”袁清仪嘴角噙笑,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起身忙迎了上来,“我昨日才回来,今日便来找你,刚还想着没缘分,你这不爱出门的性子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偏叫我碰上,现下看来,你我二人还是有缘的。”
“那是自然,我们进去说。”沈知盈忙卡住她的手,边往里走边说,“你大哥也同你回来了?快同我讲讲汝南如何?便是这样好?竟叫你们去了两三年才肯回……”
“大哥回来了,但不在京中多待。”袁清仪顿了顿,说,“前几日我听见爹和大哥说起堰州最近不是十分太平,我想他是要随萧老将军去堰州一趟的。”
袁清仪是礼部尚书袁绍安的嫡次女,袁钦是她亲哥哥,如今是镇国将军的副将。幼时袁清仪曾给沈知盈做过一段日子陪读,二人关系就是这样亲密起来的。汝南袁氏规矩忒多,尚未及笄的孩子都要在自家私塾教导,袁清仪因着在京中出生,直至十四岁才回了老家。
当初袁清仪离京时已经出落成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如今自不必说,京中曾风靡过她的诗集,说是再现“洛阳纸贵”也不为过。
“只顾着说我了,我怎么瞧着你这般纤细。”袁清仪细细打量,左看右看,又道,“我未离京前你活泼好动的紧,怎么眼下像极了我姑母养的那只肥猫,整日里懒洋洋的。”
沈知盈倚着软榻,不愿瞒她,柔声道:“我近日身子不大好,夜里睡不安稳,白日便没什么精神。”
连翘看着自家主子神色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多嘴:“岂是这几日,我家主子这般已有两年了。”
“怎会如此?”袁清仪听了心下一惊,忙追问,“太医可曾看过?怎么说?可用了药?”
“自然看过,药也用过。”沈知盈不想好友担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倒不是什么大病,与梦魇症相差无几。”
“你这人,说得这般轻松,可我瞧着倒不是小事儿。”袁清仪语气有些责怪,“确实瘦了。”
“说起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正巧赶着你在,给我出出主意。”沈知盈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遣退了屋内的丫鬟婢子。
“今日进宫,父皇说钦天监推演出我的命星有损,须得和将星缔结方可性命无虞。清仪,你觉得……”
还未等沈知盈说完,袁清仪忽地起身,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方才你不是还说并非大病?怎么钦天监推算会有性命之忧?你好好同我说,到底严重么?”
沈知盈见大雍出了名的温柔才女,如今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捂着嘴笑出了声,揶揄道:“有你这般忧心我,我倒是知足了。快快坐下,自然没什么大事,钦天监不说得严重些,父皇怎么会听呢?”
袁清仪有些失仪,后知后觉地品过味儿来,说:“我听着你好似不想顺着钦天监的心思。”
“自然不想,且不说那些人我一个都未曾见过,再者个个带兵打仗,定是生得虎背熊腰,魁梧健壮,如若仓髯如戟……”沈知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说,“你帮我想,如若父皇非要赐婚,我该怎么办啊。”
“皇上厌恶命演推算之术,大雍谁人不知?怎会只听钦天监一面之词?”
“万一呢?”
“万一非要为你择婿,那也定是个剑眉星目、俊秀出众的少年将军。”
“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