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声马上隐入马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中。
“我联系到乐羡了。”
付枕清突然挑起话头,刻意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李则均的反应。
男人脚下明显慢了一拍,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来话。
乐羡没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雾水,为什么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付枕清倒是希望她是因为些别的事。
但那样的语气……
付枕清不愿再去深想。
她好像过得不好。付枕清深吸了口气,却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察觉到李则均仍未说话,她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妥,便转了话锋,“你和沛优闹矛盾了?”
“嗯。”这次男人没再犹豫,“不过刚刚和好了。”
“姐。”他又接着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她说你不回她消息。你是故意的吧。知道她一向耐不住性子,好让她来找我。”
付枕清没正面承认,只是教训他道,“别老惹她生气,男孩子大度一点。”
“好~”李则均特意托着长音。“唉,我爸妈这么说就算了,现在连你也这么说,怎么没有人站在我的立场体会体会我的辛苦。”
付枕清听着忍不住笑了笑,却又接着语气沉沉的说道,“李则均。”
“嗯?”
“你要和沛优好好的。”
他也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嘴角有着微微的弧度,“会的。”沉默后又加了句,“你也要好好的。”
两个人还算是有默契,都能理解对方未戳破的深意。
付枕清希望李则均珍惜眼前人。
李则均希望付枕清忘却前尘事。
付枕清回到公寓,先去阳台把窗户关了,又把空调打开,收拾了衣服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屋子里已经暖暖的。毛巾包住还在滴水的头发,盘坐在沙发前,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嗡嗡的振动起来。
又是一串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键。
“喂。”
没有人说话。
付枕清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喂?”
还是没有人说话。就在付枕清再要说话时,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里咯噔一下,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会不会是江逾白……
她翻出通话记录,看着两串完全不同的号码,手上动了动,却没把它们拉入黑名单。
按下锁屏键,胳膊重重地垂下去,眼神有些放空。
头发上的水滴答不止,后背的衣服湿了大片,沾在皮肤上,沁着凉意,异常难受。
起身回卧室换了件睡衣,珊瑚绒的触感扰的人有些痒痒的。
又走去卫生间,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有些茫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看眼下有些发青,透着疲惫。
这些天一直没睡好,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际总是会想起江逾白的那一声“付枕清”,之后便会猛然从中惊醒,睡意被抽离个干净。
他之前,很少会叫自己的名字。
上班时也总是会走神,时不时会控制不住的想起七八年前的事,那时候的江逾白还没怎么有名气,虽说脸上还带着些青涩稚气,却浑然有一股子成熟稳重,处事不惊的气质。可能就是他给人的这种掺杂着早熟和青涩的矛盾感,才让他在付枕清的世界里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警告自己不要再去多想。从柜子里取出吹风机,伴随着轰鸣的声音心里倒是安静了许多。
此时,江逾白坐在车内,透过前窗看着楼上的灯光亮起,和偶尔走过的人影。手机屏幕上停留在联系人页面上,上面赫然显示着三个字—付枕清。
一周前他收到周晏河的信息时正值剧组杀青宴,酒桌上的迂回早已过半,那时的江逾白头脑也已有些昏沉。
【昨天忘记告诉你了。】
【遇见付枕清了。】
房间里灯光昏暗,手机屏幕上简简单单几个字裹着白光刺进眼里。原本模糊的意识突然抽离,从座位上猛地坐起来,没再多做思索,拽起靠背上的外套就向门外走去。
南涓邻着雾水,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路上又接连收着周晏河的数条消息。
零零散散,有关付枕清的。
寥寥几段话,居然拼凑出来付枕清这几年来的生活框架。只是这其中的细节无从而知。
他没想过,当天晚上就能遇见一人在街边走着的付枕清。人来人往之中,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来。
付枕清在他这里总是特殊的。
在马路的对面,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心下的恐惧又随着一点点清晰明确起来。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僵住,凭着冲动下车,穿过人群,一心想快些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把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想放开。
她会有些激动,但还是笑着,眼睛里或许会含着泪,晶莹剔透,怪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找来。
但当江逾白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凝望着广告牌上的他,良久,理智终于占领高地。
幻想也终是破灭。
肥皂泡一般,撑不住一点儿现实的残酷。
返回车里拿上藏蓝色的鸭舌帽和口罩,武装整齐,强装着镇定又走向付枕清,只是双手在止不住的抖,一下子将他全部出卖。
她低垂着眉眼,整个人透着股被打败的落寞感。
她变得不一样了。
脆弱又敏感。
江逾白居然一时间不再敢上前一步,他居然有犹豫,是不是他不出现,她会过得更好一点。
可是他不甘心。
帽檐压低,掩住大半张脸。慢步走近,心底一阵悸动。像是海面上摇摆的帆船又突遇风浪,险象迭生。
他已在这水面上流浪太久,好不容易看见方向,难道让他原路返回吗?
“付枕清。”
这三个字终于又说出口,可是却没等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