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准备周全,加之最近长安城戒备不算森严,邕王府的马车他们也不会轻易查验,几人顺利地出了城。
一路上,荣恨桃拉着夏姬问她这些日子在长安过得如何云云,夏姬十分之耐心地回答她,从夏姬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邓艾确实将夏姬保护得很好,没走漏一点风声。
荣恨桃思绪渐次地飘到马车外,到骑着马的邓艾身上,他当日是以何种心情救下的夏姬呢,又是以何种心情面对得她?
她还记得,夏姬的事情过后,他很久都没有去过着意园,他那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从长安出发,到青云峰有段距离,天刚擦黑,他们一行人便到了驿站。
邓艾他们几人甫一踏入驿站的门,伙计就看出来他们几人气度不凡,忙腆着笑迎了上来,那小二哥对着邓艾道:“这位郎君……”
他又将视线放到荣恨桃身上,有一位男子挽着她的手臂,便以为他们二人是夫妻,正要盘算着开口称呼他们二人,就听到邓艾道:“这是我夫人,那位是我夫人的小弟。”
伙计热络地唤道:“好嘞,两间上房!郎君、夫人,可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菜么?”
荣恨桃眼皮子一跳,应道:“好,帮我们送到房里。”说罢,就与邓艾示意,要上楼。夏姬虽有过变装,但还是不宜在外多做停留,免得节外生枝。
他们由小二引着进了房,荣恨桃回过头关上门,就请问她:“那你今后是什么打算呢?”
夏姬道:“我打算现在青云峰住一阵子,之后便去往蜀地。”
“蜀地?”荣恨桃想了一瞬,与夏姬道,“蜀地是个好地方,也就在两年前,荣氏在益州开了两间脂粉店。我将地址誊写给你,若你在蜀地遇到了麻烦,他们会尽力帮你,倘或遇到了什么新鲜事,也可托他们将信件转交与我。”
夏姬看着荣恨桃的神情,良久道:“多谢。”她又对着邓艾一拜:“世子大恩,夏姬铭记在心,若来日有机会,夏姬定当涌泉相报。”
邓艾一抬手:“娘子不必,当日也只不过一博,还是娘子命不该绝,才让时英有此机会。”
荣恨桃听着邓艾的这么一席话,想到,几年前的邓艾行事举动还处处透着轻浮,可这么几年过后,他已经如此周全。
于外人而言,兴许他还是那个整日宴乐不断纵情恣意的邕王世子,才回长安没多久,就又出门云游,可事实上,他沉稳又克制,温柔又妥帖。
荣恨桃亦对着邓艾低下脖颈,盈盈一拜:“多谢世子爷。”
晚膳过后,荣恨桃便看着邓艾,她原以为他会退出去,谁知道邓艾却站起来道:“夫人,我们该回房了。”
夏姬会意一笑,荣恨桃瞪他,他又接着说道:“方才就与小二哥说过了,我们是夫妻。”
荣恨桃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夏姬,跟着邓艾去了另一间房。两间房就挨着,没走两步路,他们就到了。
荣恨桃原本是跟在邓艾身后,但是进了房以后,邓艾径自往里面去,荣恨桃便站在案前。邓艾与伙计那么说,只不过是权宜之策,他们不是真的夫妻,自然不会同床共枕。她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自脑袋后面便抛过来一张手巾,直接盖在她的头上。
邓艾道:“你先去净房沐浴,我去四下看看。”
荣恨桃讷讷地将头上的巾子拿下来,攥在手里,回过头,邓艾已经不见了。
邓艾出了房门,身形轻跃,轻而易举地便跳上了屋顶。驿站坐落于郊外,四周颇显荒凉,只附近繁华一些。他看着驿站附近的几家店面皆渐次熄灭了灯火,而驿站里那间房的灯盏却始终不曾熄灭。
纵然骄傲如邓艾,可此时,月色泼墨一般披挂在他身上,他那深如墨色的玄色身影,伫立在略显低矮的房顶之上,也显得孤高又落寞。
荣恨桃沐浴完过了许久,都有些困倦了,邓艾还没回来。等得时候有些久,荣恨桃便趴在案上,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
邓艾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如此光景,他走到荣恨桃旁边,她的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邓艾立在她旁边,身子一时有些僵硬,他小心翼翼地探手试图触碰她的脸颊。荣恨桃迷迷糊糊地醒来,如小猫般乖顺地将他的大掌压在脑袋下面,说话还有些刚睡醒的瓮声瓮气:“你去做了什么?”
“我……”
邓艾面对荣恨桃鲜少有这么局促的时候,但这时刻却有几分氤氲的气氛,他低下身子,半跪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说来有些好笑,我方才在房顶一个人立了很久。”
“嗯?”
“我在想,是不是之前在扬州,我就不该提前返京。”
荣恨桃还有些困意,眼睛闭着,她笑了:“我原本以为,我的人生本就该如同我阿耶给我安排的那样,做生意、嫁人成亲,再之后便是生子育儿……”
邓艾目光柔和:“然后呢?”
“你走后没多久,邓澜就来找我了。”
邓艾的呼吸蓦地一滞,那时荣恨桃与李稚刚定下婚期,而他因京中变故,提前从扬州卸任,匆匆北上。
从那以后,他几乎是刻意断了与扬州的联系,只不过,总有大大小小的消息,传回长安。譬如,荣家娘子为荣家重新拿回官商之权,她又在益州等地开了多少铺面,又准备将生意拓展到哪些领域……
自他与荣恨桃重逢,邓艾连夜将这些年收到的扬州线报重新整合,才意识到自他走后,荣家做大,多少都有邓澜的手笔。只不过他没想到,几乎就在他离开扬州的立刻,邓澜就已经渗透到荣恨桃的生活里。
邓艾还以为,哪怕没有他,凭借荣恨桃的聪明才智和当时漕帮的计无涯,她要在扬州城立足并非难事。只可惜,彼时的他怎么也没料到,这竟酿成了二人之间横亘着的鸿沟。
“好似是自从在扬州跟你有了牵扯以后,我的生活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荣恨桃的笑中有几分仓皇的无可奈何:“邓澜不像你,我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他手里。”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扬州这块肥肉,你走后,我确实迫切需要有人扶持,合作也未尝不可,”她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