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烛台吐焰灼灼, 将这跪在床前的年轻男子的面容乃至他整齐的眉纹照得纤微毕露,毫无遮蔽。 他言毕,微微仰面向着, 双目凝落在面上,神情严肃。 他总是这样,动动就向落跪。 尤其是今夜,他话的语气, 还他此刻看着的神情, 竟让在心里偷偷生出一丝仿佛对住他的愧疚之感, 又好像真的做下可饶恕的得罪了他的极大错事一样。 很快醒悟过来, 斜坐着往前挪了挪,离他近了些, 倾身靠过去, 伸出一只手。 “你先起来!我过的,要这样我话!” 他的身形纹丝动, 也应话, 只目光下落, 停在了正朝他探来的手上。 衫袖随这动作往上收,露了的一截腕,烛火照着留在肤上的伤痕,纵横交错,薄肤破损处渗出的血丝,此刻仍是隐隐可见。 絮雨很快留意到他目光的落处, 忙抽回手悄悄背在身后, 让他看。 “我方才已擦过你送来的药了, 很快就会好,也疼。”又急急地解释了起来。 “还, 们一个是我侄女,一个是我表妹。只要还一线希望,我怎能丢下们管? ” 解释完,他依旧闭唇言,没起来。 絮雨第一次领到此人的固执,无可奈何,只好妥协:“我明白了。” 他的神情看去这才稍稍缓了些,再次开口:“请公主务必谨记在心。” 絮雨腹内叹气,“是,我记住了!你可以起来了吧?” “臣还一冒昧请求,恳请公主应允。” “你。” “臣知该如此,但公主周全之故,在公主回归本位之前,往后若去哪里,务必一定提前叫我知晓。” 絮雨再次叹气:“我记住了!” “还一事。” 他竟没完没了了。 “着事呼应方,臣就住在公主隔墙的西院,无论何时,公主任何所需,尽管呼臣。” “知晓了!” “这样你总可以起了吧?” 他肩动了动,终于床前起了身。 “多谢公主体谅。” 絮雨在这人面前,已是彻底败下阵了。口口声声叫公主,看去也是毕恭毕敬,实则话里话外,是叫他话的意思。 往后,他爱跪就跪,爱叫甚就叫甚,做么行。 随他去了。 随意唔了声,侧过身对他,随即一边继续擦拭长,一边提醒:“你没别的话了?” 裴萧元道:“把你上船后生的一切告诉我。” 絮雨将经过了一遍,如何现漏水,冯四郎绝望之下如何沉水,以及康王杀人,丢弃二女离去。 至于如何救人一事,只略略提了两句。 他凝神完全部的讲述,沉默了片刻,最后深深看一眼,道:“公主高义大能,非寻常人能够企及。臣十分敬佩。” 他的语气起来是认真的。 能得他的认可,来也非容易。 絮雨未免被夸得暗自心跳耳热。闭唇再话,继续拭着。片刻后,又觉他好像也无话了,走,依旧如前那般立在的身侧,静伴着。 这本或许也没么,但一旦觉这情境,他如何做,知道,在这里,气氛陡然转暧昧。但如此,又惊觉,自己在他面前似乎太过随意了,就连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薄若春衫的中衣…… 悄悄地,动声色,一丝丝地又挪了挪,好叫身子再侧过去些,背对着他。 此时他若也所觉察,忽然后退几步,道:“公主今日受惊小,早些安歇。臣告退。” 絮雨嗯了声,眼也没看,只暗他离去的靴声响起,忽然又记起一事,转面叫住他:“等一下。” 裴萧元已走到门口,抬手正待掩门,闻言停步,抬目望来。 “前几日我你提过当年救我没了的郭典军,他一子存留,你还记得吗?” 裴萧元立刻道:“叫郭果儿是吧?我已叫人去找了,明日应就会消息。收到我去你把人带来。” “费心了。但若找到人,还是我自己去接他好。” 他看一眼,颔首:“也好。你等我消息。早些安歇。” 他完,轻轻带门掩闭。 伴着渐渐远去直到消失的靴步声,絮雨慢慢也停下拭的手,最后撂了巾子,揽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长蓬落,衣衫轻薄,全然一副慵懒闺居的内帷私态。 也知自己是怎的了,方才明知他来,还是浑在意,竟未到这些。禁略感懊恼,压镜,在心里提醒自己。 裴冀的这个侄儿,行止端矜,抱持清谨。 往后居一屋,只隔一墙,难免还会许多如今夜这般的碰面。 还是多些谨慎好,免得惹他尴尬。 轩窗灯影熄灭,挂在永宁宅上空的明月清光皎澄。隔着一堵院墙,西院知藏于哪一角落里的小虫若知疲倦地咕鸣了一夜,伴人安眠。 而在皇宫深处的那一座殿室内,皇帝依旧深夜睡,还没完前来回事的袁值的上报,那一只曾掌刀杀人无数的手掌背青筋条条纵横交错,猛将掌心下的一道奏章捏作弯折,揉成一团。 他的双眼里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