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停了摇扇的手,也笑了,顺着她的话说。
“是啊,我当初可是立志培养一个名门淑女的。谁知道乐清这丫头的心思这般浅,她父亲但凡生气一点,她就如临大敌。”
“这不还是担心兄长么。以往侯爷生气,三小姐害怕是害怕,却从未退缩过。今日侯爷点名见二公子,三小姐才担心了几分。说起来……”温玉看向陶夫人,目光揶揄,“您不也担心侯爷么,都快未时了还未传饭。”
她是陶夫人闺中的陪嫁侍女,非一般亲厚,相伴多年,也敢开陶斯咏的玩笑。
心思被人点破,陶夫人轻轻一笑,没有否认。评论自己女儿的同时也有几分感叹。
“三丫和二郎的感情是深厚。二郎在外那几年,连自己生辰都能记错的丫头竟然能记住二郎何时来过信。”
“这都是夫人和侯爷教得好。世家大族里,兄弟姐妹的感情如此亲厚的不多,不说别的,单说京中,因为不亲厚闹到兄弟阋墙的也不是没有。”
陶斯咏浅浅笑起来。听温玉这么说,她也觉得有几分骄傲。她膝下四子,确实相互爱重和睦。要是这四个孩子都能这样彼此牵挂相互帮助,他日即便与世长辞,她与丈夫也能含笑归去。
人生几多风雨,面对未知的坎坷,若能得手足相互扶助,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李乐清小跑着出了陶夫人的院子,看见在大榆树下等候的李二和赵敬尧。
赵敬尧是将军赵士德的长子。有时玩笑,李二和李乐清也喊他赵大。
大榆树已有不少年头,枝干高大茂密,两个少年隐藏在阴凉处,李乐清仔细看了一会才分清哪个是赵敬尧,哪个是李靖远。
蹬蹬蹬跑过去,李乐清劈头就问:“爹怎么说?”
李二眸色淡淡,刚才还有心情跟赵敬尧说笑,不像是被骂了一顿的样子。
“没事。爹不日就要出征,要带我一起去。”
李乐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就这?”
“就这。”
“那为什么父亲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连陈管家都不敢靠近。周身的气势简直压死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雨……对,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这话虽然磕绊,但形容精准。李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妹妹:“有长进啊,如今都会用诗句了。”
“二哥!”李乐清有些生气,柳眉倒竖,腮帮子都突了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她虽然调皮,却分得清轻重。能让李临渊都如此的定是棘手之事,李靖远知道什么原因,竟还在这给她打哈哈。
李二卸下了笑意,带了几分郑重,道:“不骗你。”
李乐清还是不相信。
此时,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赵敬尧突然开口。
“玄曜没说谎,确实是没事。”
李乐清看看一脸正色的李二,再看看沉默而立的赵敬尧。那张黑脸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他虽很少说话,但从不说谎。
李乐清总算有了几分相信,一侧柳眉轻挑,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李二。
“真的?”
“真的。”李二淡定回复。
赵敬尧开口的同时,李二也看向他,二人虽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几年相处下来也熟知对方脾性,也知道对方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
一黑一灰两个少年,在无言中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议。
李二率先错开眼,默认了他的话。
“走吧,今日午饭晚了,二哥带你去追云楼。”
“好!”
李乐清不疑有他,虚惊一场之后,一听能去追云楼吃饭,兴高采烈地答应。
李乐清好糊弄,可朝中大臣们不好打发。
李靖远哄完李乐清的第二日,定北侯府接到了命李靖远去西戎打仗的圣旨。
陛下任定北侯李临渊为征西大将军,总理平定西戎事宜。可又任命申苏庆署理粮草辎重,一应事宜申国舅全权负责。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满朝文武都知道定北侯与申国舅不对付,前日两人在朝堂上吵得那么凶,飓风尾巴还扫到了房诸大人,累的他气急攻心,回去就病倒了,至今都在闭门谢客。
行军打仗一靠兵将,二靠钱粮。如今陛下将二者分开,让定北侯与申国舅各管一摊,虽能平衡势力,但战场上明臣悍将因钱粮掣肘而兵败的例子比比皆是。
定北侯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李临渊已经在书房枯坐了一下午。他想过这场仗不好打,可没料到竟会如此棘手。
眼看着外面从明日当空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名为曦和之日,已经完全淹没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桌上,是铺开的圣旨。
龙纹生动,玉轴温润,经纬严密,字迹端方。
书房未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直至院外亮起了灯,书房才终于传来叫人的声音。
陈召听见,快步推门进来,走到书桌旁,等待定北侯的命令。
定北侯在他耳边细细交代了几句话。
陈召眼睛睁大,面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和难过:“侯爷……”
定北侯下定了决心,依旧是冷静模样:“去吧。”
陈召知道李临渊的主意再难更改,只得颔首同意:“是。”
半月后,京郊,太子杨永德亲率众臣为定北侯践行。
军旗猎猎,迎风招展。一场檄文气势磅礴振奋人心,热血男儿们豪气冲天,誓要将侵犯边境的西戎部族赶出大梁疆域,或者直接纳入大梁版图。
太子已经回宫。房诸和诸位臣子也早早回去了。
留在原地的申国舅看着远去的行军队伍,询问手下心腹。
“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金城那边已经就绪,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那便好。告诉葛运莱,这件事若办得好,日后太子登基,他就是左膀右臂,若办得不好,就让他提头来见。”
李临渊势大,不可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西戎之战,就是削弱李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