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粗的木棍,在火堆中扒拉了两下,转头看见她坐在火堆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一双明亮楚楚的杏眼望着火堆出神。
李二随手添上木柴,右手以木棍支地,漫不经心道:“白天吓到了?”
他的伤口在后背,他是看不见的,只听贺余说,看起来很吓人。不过也还好,没伤到筋骨。
沈灵萱听见他的声音,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离得都很远,才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摇了摇头:“没有。”
她父亲就是武将,这种伤口还吓不到她。
李二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承认,“这没什么,怕就怕,又不犯王法。”李乐清在家绣花扎到手指头了还会哭呢,她若是害怕也正常。
沈灵萱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有。”她看着跳跃的火焰,轻声道:“我只是想家了。”
李二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前年从燕勒城回来的,沈将军身体很好。”
“嗯,我知道。”沈灵萱抬头看了看天空,北斗七星斗柄的瑶光已经快到正北方了,“快过年了,父亲也该回来了。”
“……你还懂星象啊。”
“一点点。”
师父教她,本就不拘泥于书本,天文地理甚至医药都有涉及。
李二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但她的语气真挚,不带一点阴阳怪气。
火堆中传来一股焦香,于是他低头,查看番薯烤的怎么样了。眼见有烤好的,他从火堆中扒拉出一只,分开一半递给她。
“多谢。”
沈灵萱接过来,用两只袖子捧着半只滚烫的烤红薯,吹了吹,送到嘴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姓陶。”
他还在用那只细棍扒拉着火堆,剩下的半个烤红薯被他放在了柴火堆上。
沈灵萱停下了咬红薯的动作,神色淡然,“当初在洛阳,我只觉得你家世不一般,出身长安又在洛阳有亲族的世家,没有姓陶的。”她笑了一下,“至于你的真实姓名,直到几天前我才从师兄口中知道。”
在杨府后院遇见他那晚,师兄称他李靖远。
靖远,玄曜,玄曜大概是他的字吧。
“我姓李,李靖远。定北侯李临渊是我的父亲,我母亲姓陶,玄曜是我的字。”
“我的身世你知道,只是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这般家世的女子,名字大多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灵萱,灵秀的灵,萱草的萱。”
瑾握瑜兮,心若芷萱。
“好名字。”李二赞了一声。沈将军虽是武将,独生女儿的名字却起的如此清雅。
沈灵萱笑笑,只当他是客套,这般夸赞并不放在心上。
宋志平从孙光处过来,看见沈灵萱和将军在一起,两个人各自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背影却异常和谐。
“将军。”
“嗯。”
宋志平打完招呼,跟旁边还在吃番薯的沈灵萱说,“小凡,孙大夫说了,让你明日还去他那。”
沈灵萱小半张脸都埋到里面了,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冲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二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好奇:“在车上待着不好吗。为何明日还去?”
京中她这般的高门女子,都是养在闺中,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京郊踏青。沈重如今是正三品官职,她是沈府千金,没在闺阁之中学习管家理账,反而不远千里来回奔波,好容易有歇息的机会,还要去孙光那里当学徒。
沈灵萱咽下嘴里的红薯:“我没事干嘛,去帮帮孙大夫。我爹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
李二:“……”被比自己还小的人教训到了。不过想起杨诚介的托付,还是提醒她:“在孙光帐下便罢了,莫要让别人看见你。”
她不是在籍的军士,若被有心人看见宣扬出去,终究会有麻烦。
沈灵萱点头,继续开开心心地吃番薯。
李二有点想笑。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有像几分李乐清。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很贪吃,不像在船上的时候,明明那会更小,却还是在江边少年老成地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