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lia小姐,好久不见。”
身后忽然有人叫宣茗名字,如此熟悉语调,居高临下的语气,七年前的她听见时,总觉得忿忿不平。
关催雪顿时紧张起来,立刻站起身,挡在宣茗面前,咬牙切齿装出一副和善恭敬的样子,“梁太太。”
面前中年女人保养得宜,神色和蔼,像一尊温润玉观音像。她眼神温和而平静,直直看着宣茗。
这是梁嗣宁的母亲,梁家掌权人相继去世后,是她与梁嗣宁分掌两边——佩怡曾跟她讲过的,梁太手腕,多少令人惊叹。
宣茗缓缓站起身,隔着关催雪,与梁太太碰杯。
“难为周女士还记得我。”
她沉静如水,不动声色。
而周女士噙着笑意,风轻云淡。
清脆一声“叮”,酒杯轻轻相碰,醇香红酒摇晃出水波纹,如暗暗涌动风云。
周女士饮毕,温然笑着说:“有llia小姐到场祝贺,嗣宁和佩怡一定会更高兴。”
她客气,宣茗自然更客气,低头一笑,“佩怡相邀,我当然要来。”
宣茗在针锋相对间歇,心想:梁嗣宁的妈还是这样,看她不顺眼,却又不会直说。春风和煦地说出自以为能刺伤她的话,逼着她笑脸相迎。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宣茗当年介意,未必今朝还介意。
周女士笑容慈悲,仿佛自顾自想要点化她:“见llia小姐一面难如登天,今天机会恰好,不如移步休息室,我赠llia小姐一件礼物?”
台布之下,关催雪猝然抓住宣茗手腕。
宣茗微微偏头看他,见他满脸都写着“别去,谁知道老巫婆憋什么坏!”
然而这一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宾客多的是不了解当年隐秘旧事的,早就已经附和周女士:
“宣小姐好运气,梁太所赠,那当然是顶好的礼!”
这些人都觉得,能得周女士青眼,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宣茗直视她,并不退缩。
周女士还有什么必要折辱她?她毕竟和梁嗣宁分开七年了。
于是她点头,笑颜若花,“好啊,我该谢谢周女士。”
“太太!请等一下!”
宣茗正要与周女士相携离开,边上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忙喊“请等一下!”,活像从前电视剧演的“刀下留人”。
周女士脚步一顿,问他:“怎么了?”
那人瞥了一眼宣茗,低声朝周女士道:“佩怡小姐要找宣女士。”
周女士蹙眉:“非要是现在?”
那人又回:“佩怡小姐正在换衣服,等一下再上场,也许就没有时间。”
原来是郭佩怡身边的人。
宣茗暗自笑笑,佩怡说过绝不让她在婚宴上尴尬,原来周全到这种地步。连她手眼通天的婆母都敢拦截。
周女士便只好亲切笑笑:“好吧,今日是佩怡婚礼,我也只能让让她。”
宣茗被引到新娘休息室。
她正要敲门,门却忽然自动向内打开——
佩怡一身鱼尾裙,卸下了沉重的头冠与头纱,轻盈自如地走出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一个人。
宣茗微讶:“不是在等我?”
佩怡一翻白眼:“等你的人在里面,我是个借口而已!”
宣茗一怔,休息室门大开,已经能看清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撇开视线,“那算了。”
宣茗语气清淡,转身就走。
佩怡却“哎”了一声,手臂挡在她身前,下巴朝休息室内部的方向一抬:“别算了呀,你们今天了结,以后到死不相见,对我可是只有好处没坏处。”
宣茗淡笑,“可我们本来就已经了结了。”
休息室外说的话,里面全都能听到,宣茗知道,她也不会刻意防着谁、避开谁。
她话说到这里,手机忽然振动。
是邮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宣茗蹙眉打开,然而,看到邮件的一瞬间,她却眼神骤变,险些咬破舌尖。
突然的剧痛逼她猛地抬头,眼神直直看向休息室内部——
沙发上慵坐的人,才刚刚放下手机。
“你……怎么了?”
佩怡许是看出她不对劲,侧身问她。
宣茗摇摇头,“没事。”
然后她迟疑地、犹豫地,迈出了第一步,向休息室内部。
佩怡在身后喊着:“十分钟,我替你拦着!”
宣茗无暇回答她。
休息室门被宣茗掩上,郭佩怡没给他俩多余的眼神,自顾自摘下耳饰,冷哼一声。
而休息室内部,宣茗后背靠在门板上。扶手硌在腰部,她竟没有痛觉。
梁嗣宁依然坐在沙发上,穿着深灰色的新郎西装,手指拨动珍贵稀罕的表带,徐徐转头,温和看向她:
“阿茗。”
宣茗没有动。
她想,真是好久不见。
七八年前分手之后,宣茗没有再和他面对面过,不过是偶尔的酒会晚宴,两个人擦肩而过、远远相望,算起来,三四次而已。
称得上久别重逢的,也只有现在。
梁嗣宁与她印象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宣茗手指一颤,快要拿不稳手机。
梁嗣宁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说:“只有十分钟,你确定……要沉默这么久吗?”
宣茗这才恍然回神,开口时,声音平静:“你给我发的邮件,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懂,阿茗?”梁嗣宁反问她,“你时隔七年复出,以为没有人会再盯着你私生活。可是阿茗,你到底红过,娱记怎么可能放过你?”
他走到她面前,停住脚步。
“只是我帮你处理这些绯闻已经习惯,所以……顺手买下这些照片。”
他朝她竖起手机——
屏幕里是李秋澄坐在她副驾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