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能清晰看见李秋澄的脸,与宣茗的半张侧影。她的长卷发太惹眼,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梁嗣宁缓缓说:
“你的学生坐在你车上。传出去,又要影响你的名声。”
一阵沉寂。
梁嗣宁静静等着宣茗的反应。
他想起郭佩怡今天早上刺他的话,最好记得宣茗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有多漂亮,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一张结婚证书定下之后,连酒会晚宴偶遇,遥遥相望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谋得十分钟,用几千万产业与生意和郭佩怡作交换。
郭小姐认钱不认人,要是梁嗣宁现在签下财产赠与,大概佩怡会亲自把宣茗绑到他面前。
但那对Camellia太不尊重。
他依然希望他与她体面开始、体面结束。
酒店里空调打得很暖,宣茗只穿了一件灯笼袖的紫衬衫,最寻常黑色长裤,忽略样貌的话,放到人堆里毫不扎眼。
是最最周到的台下嘉宾妆扮。
她长卷发落到肩头,脖子、耳垂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件首饰。
恍然让梁嗣宁想起从前。她赶通告结束,卸下所有妆容回到家里,穿着最舒适的衣服、顶着一头凌乱长卷发,扑到怀抱里喊累。
那时她将将二十岁,他也才研究生毕业而已。
但现在阿茗再不会闹娇耍脾气。哪怕被他戏弄,也只会平静站在那里,毫无波澜地冷声问他:
“所以,给我看这些有什么必要?让我给你报销吗?”
梁嗣宁一愣。
她心肠怎么一年比一年硬?像快丢掉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剩下一套冰封雪塑的壳子而已。
他摇头,迟疑解释:“我……只是想提醒你……”
语气一软,便是一败涂地。
他到底胜不过Camellia,天生心硬如铁。什么手段都不能让她慌乱地去找一个依靠,永远冷静从容,最会戳人痛点。
“那谢谢你。”宣茗一笑——她现在对谁都可以这样笑,“只不过这些照片你不买,思嘉也会买。圈子里确实不是清者自清,可是能帮我隐瞒的,不止梁大少一个人。”
是啊……梁嗣宁忽然反应过来,阿茗不是当年孤立无援的Camellia,人脉资源都贫瘠过分,只好讨好恳求他。
她已经熬成了圈内资历声誉都够格的大前辈,不需要一些人的保驾护航了。
梁嗣宁笑中带细微的涩意,“之前听嗣音说,你对思嘉公司的小孩更偏爱,果然不是假话。”
这话一出,宣茗果然不自然撇开眼神。
“你都说了,是思嘉公司的小孩,我当然会看在思嘉面上更照顾。况且……”宣茗笑笑,“思嘉为什么会去聚星,和你难道没有关系吗?”
当然有。
否则为什么偏偏那么巧?嗣音人在聚星,靳思嘉就去了聚星?以她的资历和名声,有的是更好规模更大的公司高薪求她入职。
多半是在聚星开的高薪酬之外,还有别人给了她好处。
既然有梁嗣音在,那人除了梁嗣宁,还会是谁?
“梁嗣宁,没有必要试探我什么。这个孩子是我的学生,和嗣音一样。你要是还愿意尊重我,就不要想太多。”
宣茗转身就要走。
梁嗣宁匆匆喊她:“llia!”
宣茗回头,“还有事吗?”
梁嗣宁定了定神,才接着说:“邮件后面还有几张照片,是当年这个孩子被霸凌的铁证。我给了思嘉,她没有要。
“但是我觉得,万一事后还有人冒出来反咬……这些照片也许有用。”
宣茗翻了翻手机,而后梁嗣宁清晰看见她眼底隐痛。
阿茗啊,我同你在一起两年,又哪里看不出来……你对待嗣音,与对待这个孩子,分明很大差别。
十分钟结束,郭佩怡毫不留情来敲门。
宣茗手碰上门把。
梁嗣宁问她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把翠湖的房子卖掉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
郭佩怡又不耐烦敲门。
宣茗语气平淡,听不出一分一毫情绪波澜:
“想买新的而已。”
她开门离去,背影平静而决绝。
这便是最后的结局,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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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茗与关催雪的航班比梁嗣音晚,二人一道降落萧山机场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六点。
关催雪侧头看向宣茗,笑说:“走吧,红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