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的合练时间是十点。
思嘉总监开小会的时长只有一个钟头。
靳思嘉先找了梁嗣音进去聊他单人新专辑,大总监平时会都开不过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他们一对一专门规划,李秋澄心里其实已经挺感激她。
靳总监暂时顾不上他,焦灼之际,眼神一瞥沙发上慵坐划手机的宣茗,忽然眼睛一亮,朝李秋澄一抬下巴:
“秋澄先去跟llia聊聊吧,刚好你刚开始拍戏,有什么问题都能问她,不用客气的。”
宣茗一抬眼,“我给你干活来了?思嘉总监怎么不发我一份工资?”
“帮帮忙咯,阿茗老师?”
靳思嘉笑眯眯讨好她,难得见平时干练飒爽的大总监这副模样。
宣茗当然拿她没办法,只好边笑着,边一伸手捞过旁边的米白色大衣,顺手搭在臂弯上。
李秋澄一直安静站在边上,等着她收拾东西。
小半分钟后,宣茗拎包走人,轻盈脚步路过他身边时。下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抬了抬,轻声同他说:“走吧。”
言下之意,是让李秋澄跟着她走。
李秋澄心跳蓦然空掉一拍,再抬头时,已经只能看见宣茗背影。
他匆匆跟上去,到隔壁休息室,坐在她对面。
这是他们时隔一个多月的再次见面。
然而上一回重逢,其实连话也没有说一句。宣茗才刚杀青,从国土最北穷乡僻壤的林场离开,李秋澄就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冬天厚重的风雪里。
他们好像很有缘分,但最终还是一直在错过。
仔细算来,距离上一回他们认认真真对话,实在过去了太久。
李秋澄要想和宣茗真心实意地说什么,往往要避开红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还有二十四小时缠在他身上的麦线。真正堪称交心的,也不过在露台那短暂的十五分钟。
他其实对她,依然算知之甚少。
宣茗接了杯热茶,递给他。
李秋澄看着她熟悉翻找杯子的动作,微讶问:“老师对公司很熟吗?”
“过去多少年了,还叫什么老师。”宣茗不在意笑笑,“偶尔会来这里找思嘉,毕竟我是闲人。”
她捧热茶在手心,眼眸低垂,问他:“在文导那儿过得怎么样?”
“还好……”李秋澄轻声答,“同组的前辈人都很好。”
“但卫霓说文殊野拍片的时候还挺严格的,他是不是骂你了?”宣茗语声微带笑意,好像真的在同他叙旧。
李秋澄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回忆起拍摄时的场面,大部分时候还是顺利的。但他毕竟是新人,无论毕业成绩多好、恩师多有名,总归经验不足。有时文殊野实在烦了,也会指着他鼻子好好把他骂一通。
就跟他课上表现不好,被桑文秀骂一样。
李秋澄不会往心里去,他知道文殊野不是平白无故发脾气。
“肯定会挨骂。”李秋澄笑笑,“他总说我下意识找镜头,不是好习惯,要我马上改掉。”
宣茗立刻笑了,好像特别有共鸣:“偶像出身,谁不会找镜头?我那年拍第一部戏的时候也因为这个被骂死了。”
“可是老师第一部戏就很好……”李秋澄专注看着她,认真说道,“一点都不像新人。”
“说了不用叫老师。”宣茗避开他眼神,喝了一口热茶。
片刻后,她才又接着道:“你的起点很好。”
李秋澄凝视她素净面容,或许是才杀青没多久,在国境线那么冷的地方待太久,宣茗脸色透着一股虚弱的苍白,肤色几近透明,骨肉轻盈得仿佛转瞬能化蝶去。
她比之前要羸弱一点,原本沉静坚韧的气质也随之渐渐柔和。相较当年一个眼神让练习生闻风丧胆的llia老师,李秋澄恍然觉得今天的她,更像回到了《天塌》和《悬悬》时期。
剧情缘故,《天塌》和《悬悬》都需要她有一种纤细羸弱感,宣茗消瘦最严重的时期,也正是她退圈之前的一两年,影视事业最光辉灿烂的时候。
李秋澄不止一次看着她失神,直到宣茗仰起头,暴露细长骨感的脖颈,他才恍然慌乱移开视线。
耳边响起她感慨的声音:
“转型期会很难。不过你刚开始就能跟着文殊野,以后总不至于寸步难行。”
宣茗淡笑补了句,“如果遇到什么难题的话,先和思嘉说,思嘉解决不了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李秋澄一怔。
但宣茗很平淡地说了下去:“……毕竟这条路我最有经验,就算是看在思嘉的份上,也会尽我所能的。”
“……因为是第一部,所以不会给你戏份太重的角色,不过偶像转型演员本来就有风险,你做得再好,一开始也会有人质疑你,很正常的。之后打出口碑,我们再尽量往主角去挑……”
靳思嘉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李秋澄飘到天外的眼神,神色不由一沉,微微提高声音:
“秋澄?秋澄!”
李秋澄恍然回神,正好看见靳思嘉微沉的脸色,心尖一颤,匆匆低下头认错:
“抱歉总监,我走神了。”
靳思嘉叹了口气,看上去也不是真生气。她语气缓和了些:“是这几天拍摄太累了吗?”
李秋澄立刻摇头,“没有,还好。”
靳思嘉听他这样回答,反而笑了,“你当我傻的是不是?我带了这么多艺人,艺人累不累我还分不清了?”
他自知没骗过靳大总监,只好尴尬笑笑,“第一次演戏,不敢说自己累。”
靳思嘉没多说什么,停下来喝了口咖啡,问他:“刚才走神,是想什么去了?”
李秋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脑子里编不出来合适的理由,又不能直说是因为宣茗,欲言又止几次,反而暴露他心绪。
靳思嘉人精,还看不出来他那点心思?
她不避讳什么,直接问他:“因为阿茗跟你说的话?她跟你说什么了?”
李秋澄这回再不敢在靳思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