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到了二月五号,解散巡演第一站,北京。
李秋澄在场馆里待了一个下午,最后一次彩排结束,是下午两点半。他和梁嗣音结伴回后台化妆,刚好碰上了靳思嘉,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红头发女人,拍着胸口大喘气。
那是卫霓,《悬悬》的导演,李秋澄记得她。
卫导弯下腰扶着膝盖,眉飞色舞地朝靳思嘉说:“哎哟我大总监,你可不知道刚才,你们保安把我当票贩子要报警!我都气死了我说你们现在立刻把靳思嘉叫出来!服了真是,票贩子?黄牛?我卫霓是不修边幅了一点,但也没影响市容到被当成犯法分子吧……”
靳思嘉笑得直不起腰,高跟鞋往边上一崴,靠脚背侧边站着,“你别说,阿茗Maggie的票都在你手上,三张票叠一块往手心里一拍,你不是票贩子谁是票贩子?”
梁嗣音脚步一顿,猛一转头:“导师要来?”
李秋澄也跟着停下,他还沉浸在彩排余韵里,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蓦然睁大眼睛:
“哪……哪些导师?”
还没等梁嗣音回复,他自己就僵硬转头,正好和拿演唱会票子扇风的卫霓对上视线。
还能有谁?卫霓都在这儿了。
靳思嘉能请卫霓来,难道宣茗会不来吗?
他一时之间脑袋空空。
上一次在宣茗面前表演舞台,恍若隔世了。
一年半的时间,他跑魔鬼行程,她专心筹备《人生四戒》,两个人的职业与生活都像两条直直的平行线,各走各的坦途,但永远不会相见。
他自认现在可以做到坦然坐在她对面,像挚友一样自然诚恳地叙话。也敢在她孤独一人等待电梯时,沉默为她披上一件黑色大衣。
然而,今天仿佛时间回溯,将一切拉回许多人怀念的红岛,日子无聊枯燥的桃花源。
他们回到最初相见的模样,只是身份已经不同。
靳思嘉招手让李秋澄和梁嗣音过来,带他们认了认卫霓。
卫霓人特别好,一边点着烟一边和他们打招呼:“哎,哎!嗣音,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秋澄是吧?长这么好看,下次来卫导剧组面试啊……”
靳思嘉受不了她,一把推她进休息室。
李秋澄笑了笑,没想到卫霓私下里是这样的性格。
《悬悬》宣传期,卫导总是温温柔柔地在镜头前讲述她的影片理念,演员还总调侃她是“柔情大导演”。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人。
他乖乖和靳思嘉打招呼。靳思嘉拍拍他俩肩膀:“宣老师和孔老师一会儿就来了,你们先去化妆,今天好好表现,导师就在底下看着你们。”
梁嗣音一垮脸,“不说还好,一说倒紧张起来了。”
靳思嘉作势要打他,“瞎讲,今天你要敢出错回去扣你工资!”
李秋澄隔岸观火,神思飞到天外,逐渐紧张起来。
他俩正要回练习室化妆,梁嗣音才走两步,又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找靳思嘉,大总监却已经不见人影。
“完了完了……”梁嗣音嘟嘟囔囔。
李秋澄蹙眉问他:“怎么了?”
梁嗣音低下头装傻,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我哥今天也来看演唱会……”
“砰”一声——
李秋澄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下意识回头看,动作僵硬。
然而走廊里空空荡荡,卫霓不在、靳思嘉也离开了。没有人会知道梁嗣宁今天也来,没有人能阻止他和宣茗的见面。
李秋澄太阳穴一痛,不知为什么,从骨缝凉到了指尖。
梁嗣音神色一变,皱着眉头很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李秋澄恍然回神,从背后升起来的凉意与恐惧慢慢消下去,他对着走廊里悬挂的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苍白。
他赶紧摇摇手,“没事,化妆去吧。”
-
演唱会七点开场,宣茗六点五十踩点进场,工作人员把她带进邀请函座位,孔莹姜和卫霓都已经坐下,就等她了。
台下估计有人发现她,一瞬间一片镜头闪光灯朝她那里亮起来,宣茗眼睛被晃得厉害,只能稍稍眯起来。毕竟她不是主角,因此也不过和台下观众招招手,便安安分分地坐下了。
大屏幕播放VCR,黯淡的灯光、昏沉的夕阳,照进练习室偌大落地窗,映在清秀漂亮的脸上。
后期做了慢镜头,将捕捉到的这一帧无限拉长——
夕阳西下时分,李秋澄在昏暗的练习室独自练新歌,没有做过妆造的头发顺滑又松散,随着他动作轻盈飘起来,像黄昏时降落人间的天堂信使。
什么都没变,一样清秀,一样干净。
宣茗在这个圈子里太多年了,她实在见过太多容易变却的心与转瞬即逝的单纯。年前还能一起拍大夜戏喝酒到天亮,年后就为了一个代言争到头破血流。别人背叛她,她欺瞒别人,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始终觉得,她干净透彻的灵气,早在一次一次谄媚乞求资源时消耗殆尽。
但是李秋澄,每一次见面,他都依然气质清澈,像温柔一池静水。
明明也经历了圈内残酷的资源征伐,怎么还是一段洁净的月光?
像个受神眷顾的孩子。
七点,VCR播放结束,最后一幕是团队九个人一起鞠躬,喊出团名和口号。
演唱会准点开场,升降台缓缓起来,先是沈冠清,然后按照名次,谷小晖、周疏桐、江凌、梁嗣音,以及站在最中间的团体C位,《Youth101》的第一名——
李秋澄。
他特地染了灰蓝色的头发。
新歌开场,强烈的节奏顺着音响直直砸进宣茗耳朵。这首歌发布时,她在忙《人生四戒》,一直没有机会听,没想到头一回听倒是赶上了解散演唱会。
也都是她教过的学生,宣茗蓦然有些感慨。
听说谷小晖已经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