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话音落,院中便传出了意外地响动。
是那几只刚刚停落在胡杨树枝上的雀鸟,它们像是被他的喊声惊动,惊叫着出声朝空中展翅飞去。
甚至,它们带出了原本藏在树中的更多雀鸟。
那些鸟有的朝房顶飞去,有的朝院中站着的人飞去,有的则朝着林枫飞去,带着攻击性。
一时间,鸟叫声和人叫声混在一起,十分混乱。
慕雨朝天空看了一眼,咬牙拽着安玉屑又翻了一圈,抓住这混乱的空隙跃至马车顶上。
可她却没注意到安玉屑的小动作。
安玉屑的那只右手指尖有微光刚刚隐下,一如在官道时一般。
当然,慕雨也根本没有功夫注意到这些,她向下一跃跳上了马背,挥了马鞭就向前冲去。
而身后安玉屑也已经跳下车顶,直接钻进了车内。
而驿站院中,那一场因为群鸟乱飞发生的骚乱还未结束,鸟叫声和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也就将这马车行进的声音掩在其中。
车内安玉屑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身后漆黑的路,听着院中嘈杂的声音眉梢微动。
有了马车,估摸着三日之内就会从西域离开。
这样,他离着死亡又近了一步。
安玉屑放下帘子,将身体移到车口处揭开车帘:“换我驾车吧?”
车已出城行至官道,空旷静谧的地方将马蹄声和车轮声都放大了许多。
可他这话说得,倒是让慕雨觉得比车轮声更大一些。
“不必,你这张脸出了西域,定然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安玉屑索性放下车帘,坐到了外面:“我见车中有斗笠。”
他说着,身子前倾,朝她凑近了一些,但慕雨长发在空中飞扬,胡乱的往他脸上蹭。
安玉屑皱眉躲开,嫌恶的用手在空中拍了拍。
“还是不必了。”
“你心疼我腿上有伤?”
慕雨回头看他,有些好笑:“你觉得我会吗?”
安玉屑一双眼睛明亮,唇边有些笑意:“自然不会。”
“你明白就好。”
安玉屑看着连接两个人双手的金色绳子在空中上下晃悠。
在夜里,这金色明亮的过分。
他抱住手臂,打量着慕雨有些瘦削的肩头:“姑娘真是小心,为了不让我被旁人发现,什么苦都肯吃。”
慕雨早已回过头看向前方,听着他这样说话,只觉得阴阳怪气,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
“可是有一处疏漏。”
“什么疏漏?”慕雨忍不住问道。
安玉屑笑了笑:“捆仙绳实在过于显眼,别人见到这根绳子,会很好奇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慕雨没有回头,嘲讽一笑:“你操心的挺多啊。”
“我只是,在提醒姑娘。”
马蹄声减缓,慕雨的手勒住缰绳:“你往后坐坐,坐回车里。”
安玉屑皱眉:“什么?”
慕雨身体灵巧从马背上跃起向后一撤,坐到了车帘外面。
两人此时并肩而坐,慕雨轻轻挥了一下马鞭,凝视前方夜路,目光灼灼:“你不是担心这绳子让人看了生疑吗?我来让你放平心态啊!”
安玉屑抿唇,只见慕雨将指尖凝印,将手腕上的绳子转而缠住了自己的腰身。
金色的捆仙绳束住了纤腰,成了青衣上的点缀。
安玉屑眉梢微动,他已经知晓。
慕雨坐在车边,绳子束腰,他坐在车内,绳子不会平白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不细看的话,这捆仙绳无论怎么看,也只是她身上的一个装饰物。
“我不用进去了。”
他已然了解了她的想法。
慕雨微笑,自信的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安玉屑靠在车边,懒洋洋的笑了笑:“你为了赏金,真是费心。”
“毕竟多啊,费点心是应该的。”
他眉梢微动:“朝廷给你多少赏金?”
“千两黄金。”
安玉屑挑眉:“千两黄金?那要是我给你千两黄金,你是不是直接就放我走了?”
慕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转头看他:“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啊?”
安玉屑动了动肩头,垂眸没再去看她:“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慕雨转头看向前方:“在金陵附近买处庄子,再买些好看的小厮丫鬟,养老去。”
“就这些?”
“不然还要什么?”
安玉屑朝她凑近了一些:“买庄子不合适,不如去京都买家酒楼,钱生钱,花不完。”
慕雨皱眉:“可我就喜欢金陵,不喜欢京都。”
安玉屑看着她的侧脸思忖片刻:“因为巧云台在金陵?”
慕雨没有说话。
在金陵,确实会离师门更近。
“那就在金陵买家酒楼。”
慕雨有些不耐:“我只想悠哉的过完下半辈子,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买酒楼?”
安玉屑微微仰头,看向官道两旁的胡杨树,唇边挂上了微笑:“因为,人一旦见识到真正的富贵之后,就很难节制过活了,纵然是千两黄金,也总有花完的时候。”
“花不完吧。”
安玉屑看向她摇头轻笑:“人的欲望是无限增长的,永远不会满足。”
慕雨盯着他的双眼:“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
慕雨点头:“对啊,你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诬陷前朝太子的舅舅贪污?想来,应该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安玉屑双眸转冷,紧紧盯着慕雨的侧脸:“谁说的?”
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慕雨抿唇:“传言。”
他唇边溢出一声冷笑,让这夜风都变得更冷了一些。
慕雨皱眉缩了一下肩头,手持马鞭正要去挥,却听安玉屑又笑了几声,苦涩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