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观察着冯良玉的脸色,便发现冯良玉连日应战,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不由担忧的皱起眉毛。
“你说她,还来不及瞧见梁朝覆灭?”
她转头,轻声询问安玉屑。
安玉屑盯着冯良玉练兵的样子,勾唇微笑,眼中嘲弄:“这是她的幸运。”
慕雨心下一凉,眉毛皱得更紧了些,
冯良玉这几日虽为上阵杀敌,可她坐镇帐中,将同时与敌军进行的几场战事指挥得明明白白,已让西北的那群叛军露出败势。
照这样的打法,冯良玉不会败,定会剿灭这些叛军。
所以,梁王朝应该也不会败,不会亡于这些叛军。
可究竟,是何缘由让冯良玉死了,让梁王朝被灭呢?
暮雨眼前再起变化,只见冯良玉这日清晨从账中钻出,看向了天边的日光。
冯良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她转头与身边副将笑道:“那群叛军里最能打的就是右将军林远,待我明日上阵亲自拿住他,便请旨回京……”
话没说尽,冯良玉垂眸无奈一笑:“这还是我头一次,要在战事结束前回京。”
身侧副将没有说话,只静静点头。
事实上,冯良玉这几日一刻也不敢休息,只是为了能尽快结束战事,尽快回去解救自己的丈夫。
她已将大局安排妥当,可还是为着自己要提前离开感到了愧疚。
副将瞧在眼中,心中敬佩,更觉冯良玉不易,开口却又不知从何宽慰,只能叹气。
而慕雨在一旁瞧着她,心口闷得她不得不张口呼气:“林远,不正是林枫的爹?”
安玉屑没有说话,眉梢微动。
确实是那个林远。
冯良玉没有能将自己的计划完成!
暮雨眼中沉痛,见冯良玉与副将刚刚交代完,军营外便有一行人骑着快马踏了进来,激起许多沙尘。
为首之人,是辅国公的三公子,上官初。
冯良玉远远瞧见上官初的身影,眼中显出些烦躁和不屑,很想转身走回账中。
只是上官初那一行人,一下马便大步朝着冯良玉走了过来。
穿过空中扬起的沙尘,上官初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后。
上官初看着冯良玉,忍不住露出一个略显阴毒的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拿过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匣子打开,顿现黄绸。
上官初扬声:“罪人冯良玉听旨!”
秋风乍起,滚滚涌沙。
风沙下开启的,是一场生死定论。
眼前风停沙落,冯良玉已不得不和众军士跪在上官初脚前。
她双手握拳,脊背挺直,眼神之中满是不屈和愤恨。
罪人?
她何时有罪?
又能犯下何罪?
冯良玉抬头看着上官初,眼中压着不解和怒气。
感受到冯良玉压抑的情绪,那俯视她的上官初不屑而又得意的笑了一下,将圣旨高声宣读了出来:“旨有云,冯氏良玉夫君舞弊,父以权谋私,妄图遮掩科考舞弊,本应严惩,于午门问斩,然念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冯家父女兵权职位,府内家产全入国库,着张子悟与冯家父女发配西垂,即日执行。钦旨。”
冯良玉皱眉,冷声怒道:“我父亲,以权谋私?”
上官初端着圣旨,身姿挺直,面容恭敬的望向天空,可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看向跪着的众人,听到冯良玉带着怒气的质问后,锐利的眼神刺向她:“冯良玉,米不接旨吗?”
冯良玉对上上官初的目光,忽觉无力。
连日间为战事苦熬的身体忽觉痛楚,她低首一瞬,顿觉眼前昏暗一片,原本挺直的脊背和肩头也都在此时松垮下来。
那是圣旨,来自君王。
她又能如何?
若是多问多言,岂非要再加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上官初又低头看向她,再次询问:“冯良玉,你不接旨吗?”
冯良玉牙关颤抖,抬手举过头顶,一字一顿:“臣,接旨。”
上官初摇头:“你说差了,你已被罢去了官职。”
这话语间的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军中将士无不怒上心头,气氛一时肃杀。
冯良玉身侧副将几欲拔剑刺向上官初!
然而,在剑上寒光闪出时,冯良玉却抬头按住了副将的手。
她的手劲很大,将那把被拔出两寸的剑“哐啷”一声又按了回去。
冯良玉咬牙看向上官初:“罪人冯良玉,谢圣上不杀之恩!”
上官初满意的笑了起来,将圣旨送到了冯良玉手中。
拿到圣旨,冯良玉又展开仔细看了一遍,慢慢站起。
红色的戎装上沾了一层污土。
冯良玉轻声念出:“念昔日功勋,免去死罪。”
字字诛心,扎得人狂笑起来,笑得双眸湿润,眼露血红。
冯良玉牙齿几欲咬碎:“好一个免去死罪!”
副将瞧着冯良玉的侧脸,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将军,边关战事若没有你……”
“冯良玉已不是你们的将军了!”上官初冷声打断。
冯良玉将圣旨合上,瞪着上官初:“可你也不过是个没有官品的纨绔子弟罢了,宣完圣旨,又有什么资格对这些将士大呼小叫?”
上官初被人戳到痛处,冷哼一声:“带走!”
他说完话,便有两个随从去拿冯良玉。
冯良玉抬手,未看清如何出手,那上前二人已经摔在地上。
“我不用人扶,自己能走。”
紧握圣旨,无处宣泄愤怒,冯良玉扯下戎装,一把甩在地上便大步军营外走去。
沉重戎装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附近跪着的一个士兵跪行向前两步,伸手想将它捡起来。
然而,那士兵却被方才站在冯良玉身边的副将按住了肩头,不让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