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将安玉屑的身子扶入怀中,慕雨低头,静静的观察着他的脸。
他应该是难受极了,闭上眼睛后眉毛还紧紧皱着。
慕雨不由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拨开了沾在他额上的碎发。
指尖,也不由触到了他额上的冷汗。
慕雨盯着他苍白的面容想了一会儿后,还是轻轻用袖子帮他擦了嘴角的血。
纵然没有擦干净,但他的这张脸看过去,却好像不是那么的苍白脆弱了。
这样看上去,他的样子好像也不会随时死掉。
慕雨的良心好受了不少,舒了口气。
她在今日之前,可从没想过,自己很可能会一掌要人性命。
一来她从未有杀人的想法,二来她也没那个实力。
在修士中,她修为够不上和人比划。
在江湖中,她的功夫更是没眼看,要不是仗着有点小聪明和仙家修为,面对江天客那样的高手,她连近身都不能。
真是感谢安玉屑,让她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这一晚上,慕雨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竟是一时也睡不安生。
翌日,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慕雨就已经从床榻上爬起。
起来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矮榻旁边看安玉屑是否还活着。
安玉屑呼吸平顺,除了面色瞧着还是苍白,看起来倒是不会即刻死掉。
只是,他额心那道短而浅的红痕有些不妥。
红痕的颜色比昨日加深了许多,隐约间,还能感受到些许邪气。
慕雨挑眉,想到了昨日安玉屑身上另一道红色的细线,便伸手撩开了他的宽袖,露出了左手的手腕。
白净的手腕骨线明显,隐约可见上面的血管和青筋的脉络,可最吸引她目光的,却是那条向上延伸的红色细线。
手腕起始的那一点上,红色最深,已然偏黑。
慕雨认真观察时,手指不自觉的在那一点上摩挲起来。
她想,安玉屑与冯良玉约定两年之内取上官初人头,那这两年中,他手腕上的这一点深红会逐渐向上延伸,一直到浅红色全部变成深红色后,估摸着也就是安玉屑碎心而亡的日子了。
那安玉屑额心上的那一点深红呢?
她担忧抬眼,看向了他的额头,却在半空中与他那双黑沉沉的双眼对上。
安玉屑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眉心紧皱,哑声质问:“做什么?”
他像是很讨厌她的触碰,可却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手腕从她手中拿开。
更奇怪的是,在慕雨的手松开时,他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我们今天必须去找到张子悟,将冯良玉的抱歉传达给他,否则……”
“否则什么?”
安玉屑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是漫不经心。
“否则,你活不过今日了。”
慕雨负手,微微弯腰,盯着他的额心沉声说着。
安玉屑抬眼看着她认真的眼神,不由摩挲起手腕处的捆仙绳。
他勾唇,唇边有讥诮的意味:“慕姑娘原来这么关心我的死活吗?我还以为你昨日真想一掌打死我呢。”
慕雨不由拧眉,只觉他阴阳怪气。
瞪了安玉屑一眼后,慕雨直起身:“你若是在入京之前死在我手上,我会很难办的,何况,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没想杀你,你干嘛要一直计较这个事情?”
说着话,人已走到了门口,开门交代了酒楼的跑堂早饭,又要了两个斗笠。
虽说着急上路,可安玉屑被自己一掌打成了如此病恹恹的样子,也只能是好好吃完早饭再说其他。
二人吃完东西,又戴好遮面的斗笠出门后,按着之前在冯良玉记忆中的路线,先去寻了那西垂都尉给冯良玉在这镇上安排的住处。
然而走到院门前,慕雨和安玉屑却没有进去,只瞧着门前疯涨的荒草皱眉。
不仅门前的荒草疯涨,就连院中,也是长满了荒草。
夏末的阳光洒在上面,还能看到许多干枯的叶子。
树上的蝉,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宣告着这院中的荒芜和破败。
里面静悄悄一片,完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慕雨咬了下嘴唇,还是不死心的朝前走了走:“说不定里面有人。”
可谁知她刚刚上前一步,就见草丛微晃,继而发出“沙沙”声响,有什么东西正急速从里面钻出。
慕雨警觉,张手轻盈向后一跃,跳回了安玉屑身侧落下,却见草丛中钻出一个深青色的长虫。
什么样的房子里才会钻出这么长的蛇?
当然是长久没人住的房子!
安玉屑低头瞧着从脚边爬过的蛇,眼中布满讽刺:“张子悟兴许是死了,我们该去寻一寻他的墓地,与他说一下冯良玉心中的亏欠,好让他们这夫妻二人能在黄泉路上温馨相见,没有隔阂。”
“良玉还活着?”
一道不可置信的询问声从身后传来。
慕雨愣了一下,连忙转头去看。
但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
此人面容干净,眉目如画,隐约可见年轻时的清秀柔美,正是张子悟!
只是,他现在的样子与慕雨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张子悟被人废去了双手,身边又无人照顾,定然落魄无依,潦倒至极。
可张子悟现在站在那儿,着深蓝色的宽袖锦衣,头发被人梳得整整齐齐,又簪了根白玉簪子,哪里有半点没过好的样子?
慕雨一时愣在了那儿,太多的疑惑和问题都堵在喉头,竟是想不出来要说什么才好。
张子悟见二人不语,上前几步,焦急询问:“我听这位公子提到了良玉的名字,可是你们见到了她,她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