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傅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是他的宝贝心肝,哪能舍得女儿去跟他受罪。
“钰儿乖,这次官家没有株连他人,说明他对我们赵家还是网开一面的,宫里有你姑母,京城还有你祺王表哥,你就在家待着,等你兄长回来,没人敢拿你怎样。”
他现在已经醒悟过来,之前是低估了杜袅袅,这绝不是一个简单女子。
别说寻常的坊间传闻,就是拿着罪证去汴京府尹那告他,多半也会将状告之人先打上七十大板,打得半死不活,再丢一句于法无据,概不受理。
而这一次,导火索虽来自民间,证据却是真真切切递到了官家手上,若非如此,只是那几个讨人厌的言官,写几道折子,又能拿他如何。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他摸着胡须思忖。
早年他也曾看上蔺崇的娘子,那王氏芸娘长得模样水嫩,娇滴滴的好不惹人生怜,就和杜袅袅如出一辙,他一贯爱慕这样的女子,动了心思,设下计谋占了芸娘的身子,那滋味销魂的让人食髓知味。
只可惜芸娘是个烈性子,回去便自尽身亡,蔺崇后来也闹了一场,不过区区武将嘛,有勇无谋,他不过略施手段,就让蔺崇下了狱,后来刺配流放。
这些年过去,官家也不知是怎的,竟忽然想起此事来,还让礼部派人将蔺崇招安回来。或许是滑龙寨为祸一方,闹得凶了些,传到了官家耳里,但就算召回来又如何,这不马上又打发蔺崇去了边关,但凡远离京城,就算再有建树,这官必是做不起来的。
赵太傅深谙此道,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重回京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钰儿你记着,此番我们赵家遭了难,你一定收敛性子,谨言慎行,勿要让人再抓住把柄,待来日爹爹东山再起,我们再一并清算。”
赵钰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女儿知道了。爹爹,女儿会乖乖待在府中,等兄长回来。”
赵太傅点头,“在你兄长回来前,千万别再去招惹那个杜袅袅。还有,断了对陶玠的念想,你姑母与圣人素来不睦,赵陶两家隔着千沟万壑,陶玠根本不是你能肖想的,他绝非良人。”
赵钰心有不甘,似懂非懂,“为什么呀,爹爹。女儿是真心喜欢陶玠。”
“你喜欢他,那公主还喜欢他呢,京城贵女哪个不渴望嫁他?但她们能嫁,你不能嫁,你姑母也不会同意。”赵太傅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
赵钰好容易止住的泪光又浮上眼眶,低低啜泣,哽咽道:“是,女儿听爹爹的。”
过了两三日,到了赵太傅该启程去岳州的日子,奉命的仆人在他临行前传来消息。
“禀太傅,打探到了,杜小娘子来京城前曾与陶侍郎、蔺将军结识,她到京城后住的院子,便是陶侍郎名下。”
“哦?果然是他。”赵太傅阴沉着脸色,眉丝微动。
陶家,好一个陶家!
既已宣战,那便瞧瞧,究竟是谁笑到最后。
*
樊楼,灯红酒绿。
优美典雅的环境,富丽堂皇的陈设,杜袅袅携妹妹、祖母和程招娣、妙医堂的几位大夫一起于此欢聚。
卢灵均兑现了此前宴请的承诺,杜袅袅便建议叫上大家一起热闹,卢灵均欣然同意。
樊楼的掌勺厨子闻名京城,水平一流,就连官家都曾微服私访来此品尝过,平日里京城的达官显贵、富豪子弟经常出入光顾。
卢灵均显然也是这里的熟客,早早定下了位置上佳的包间,酒博士们端上白银铸造的酒盏、碗碟,一套餐具就得值上百两银子。
上菜时,行菜者左手托着三碗,右臂至肩膀驮叠着十几个大碗,跟玩杂技似的,一一放置到餐桌上,罗列的有条不紊。上菜也有专门的次序,按照御厨的体式,如果客人饥饿时先上易饱腹的食物,饱的时候则上不易饱的菜品,给人宾至如归、无微不至的体验感。
杜袅袅上次受人追逐,都无暇欣赏樊楼的美妙之处,此时赵家之事了却,心无烦忧,连笑容都透着轻松惬意。
桌上放置着百味羹、决明兜子、假蛤蜊、白肉、胡饼、盘兔、炒蟹、莲花鸡签、三色团圆粉、银鱼炒鳝等汴京名菜,色香味俱全,令人味蕾大开。
曾大夫闻了闻樊楼自制的酒酿,馋虫被勾了出来,拉着黄大夫、卢大夫举杯畅饮,好不痛快,没一会儿,几人便喝的脸色微红,兴致高昂,正说着话,旁边包间传来的声音竟是比他们还要激动。
“这赵太傅的罪行,可不止外界传的那几条。官家将他贬谪岳州,那是便宜他了。”
“怎么,他卖官鬻爵,这犯的罪还不够大?”
“哪止啊,大约五六年前,住在我对门的街坊,家中小娘子生的貌美,被赵太傅看上了,直接将人掳了去,那家父母前去求情,生生被打死被赵府门前。那小娘子被糟蹋后听闻父母死讯,也投井自尽了。”
“啊……竟有此事。那姓赵的真是罪大恶极。”
“不止陈兄提及的这些,我有一远房亲戚,是个富商,偶然得了成色极佳的翡翠观音,被赵太傅知晓了,便以礼佛之名前去观摩,想求购这尊观音,我那亲戚也是个死心眼,不肯割爱,没过两日就被官府寻了个由头抄了家,全家流放青州了。唉……”
“这姓赵的当真可恨,此番不知是哪路神仙出手为民除害,我要是知道了,得去这神仙门口烧烧香,磕头感恩。”
“对对对,扳倒这个大奸臣可是利民利国啊,官家早年重用他,真不知坑害了多少朝廷忠良,此次拨乱反正,惩戒奸佞,不少青年举子对朝堂又重拾信心啊。”
“十年前被赵家迫害的蔺将军听闻又重归朝堂了,若是这般兴利除弊,江山社稷海晏河清,指日可待啊。”
众人听着隔壁的议论,感慨万千。
杜柒柒白着脸,后怕地勾住姐姐的手臂,声音坚定地说,“柒柒保护姐姐。”
杜老太太和程招娣亦是抿唇不语,脸色极不好看。
“没事的。”杜袅袅握住妹妹的手指轻柔道,“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嘛。”
饭桌上的其他人尚不知晓这段时日杜袅袅与赵家的纠葛,只本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