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黑川伊佐那时的气氛。诡异、恐怖、被监视感。旁边泛着绿光的生命体征检测仪上,我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一些。会是他打来的吗?如果是,那这算是恐吓的电话吗?不是有那种打电话过来后一声不吭以增加对方心理负担的骚扰电话嘛。或许是现在我所处的情景使然,我忍不住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我缓了缓,翻出电话录。黑川伊佐那的联系方式赫然躺在那之中,虽然不能以此打消我的怀疑——他有可能换了号码,也可能拿了别人的手机来打电话吓唬我——但多少让我放心了一些。
我找到乾青宗的电话拨了出去,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你醒了?那张字条看过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省去一切寒暄。
“醒了。看了。”我说。
“行,我在附近,现在过去接你走,手续之后补就行。你现在是一个人在病房是吧,”乾青宗那边传来了摩托发动的声音,“反锁,待在那。”
我按下生命体征检测仪连着的电源,摘下夹在指尖的连接器,下床举着吊瓶走到门口反锁,顺手把灯给关闭。保险起见,我顺便把窗户也掩上了。
“现在什么情况?”我问。
“这两天天我一直在医院附近盯着,东卍的人又守在你病房,那边也似乎不打算劫走昏迷的你,所以没什么事。但一旦你醒了,”乾青宗语速极快地说,“虽然不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知道,但能确定的是他们一旦知道就会行动。可可说能尽快把你带走保护起来就尽快。”
乾青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拔掉手上的注射器,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换回原先的衣服。当时穿着黑色的黒龍制服还不觉得,现在看这件白色毛衣上被刀捅破的洞周围那片洗不干净的红色才有了点出血量巨大的概念。
换衣服时腹部层层叠叠的绷带大概是新换的,洁白得好像我在装病。
我得了空闲,翻了翻手机里的未读信息。
刚刚那个未知号码打来了很多次,灰谷兄弟两人和斑目狮音也打过。这是在确定我的状态吗?我有些不安地把除了那个陌生电话之外的未接来电记录全选删掉,好像这样就能摆脱掉什么。
房门把手忽然被转动。
我按灭手机,假装自己已经睡着。按刚刚还有半瓶液体的吊瓶来看不会是护士小姐,那么要么是伊佐那他们,要么是乾青宗。但是乾青宗已经说过让我锁门,应该不会开门而是敲门。所以来者不善。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枪应该和蜘蛛纹身一起被关进去了,常带的匕首大概被当做危险物品被医院扣下了。我移到窗边,从缝隙间看了看外面。这里大概是三楼,也就是九米左右,不过幸运的是一楼楼顶左右的地方有个平台,大概是住院部大楼门口外的遮雨屋顶。跳下去应该没什么事。
对方发现了无法开启房门,转而慢慢地敲了两下门。
“赫,”门外传来和刚刚的来电很相似的声音,“开门。”
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伊佐那?”我问道。
“嗯,是我。赫,我没有在为你背叛我和你的约定的事而生气,真的,”黑川伊佐那说道,语气不急不慢,“相信我。开门。”
不信。我的脑海里迅速做出了反应。
我还记得我和他的约定。
“我给你百分百的信任,你给我百分百的你。”他的声音我忽然能够想起了,和现在好像没什么差别。我当时似乎还为了谋取他的信任而叫他在我抛下他的情况下,找到我,杀了我。当时不那么说我就已经被他掐死了。
不过,虽然是为了保命而做的承诺,但或多或少我也有一些真情实感。黑川伊佐那与当时的我处境相似,他认为的血亲与自己毫无瓜葛,我的血亲则只想着利用我。被“亲人”抛弃的人总能互相帮助又或是互相伤害,我下意识想要帮助被“背叛”追着而发疯地要将我也杀死的他,但许下承诺还不过几天我就被送回了中国。二十岁回日本时我也曾想过去找他,但却被三途春千夜杀死,还未开始找他就草草收场。
可是此时此刻,他曾经带给过我的死亡的阴影变得更加庞大,那扇门那么简陋而又脆弱,似乎下一刻他就能破门而入,再一次用他的双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咙。
后悔的情绪只在一瞬间占了上风。即使在中国躲过了黑川伊佐那,我也会在回日本的第一夜被三途春千夜杀死,我能够回到2005年的日本改变过去已经是最好的现状。
房门磨砂玻璃窗的部分被黑川伊佐那一拳打破。碎裂声惊醒了我。我抬起头,黑川伊佐那正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边徒手掰掉碍事的玻璃。
我看着他血淋淋的手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不知是不是光影带来的错觉,黑川伊佐那看到我脚步移动的时候嘴角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身后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摩托车急刹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急促的几声鸣笛声。
我扭头看下去,乾青宗正抬头看向我。
我又回头看向已经握到门把手的黑川伊佐那。他看着我,那双紫色的双眼躲在阴影里,好像想要质问我一般。
我转身撑着窗框不假思索地翻下。
只有六米而已。跳下前我是这么想着的。不过即使用上我拙劣的缓冲技巧,翻滚结束的那刻我依然觉得够呛,眼前恰好是亮着红光的“住院部”的“部”字的灯牌,闪着我头晕。来不及回头看,我紧接着翻下遮雨屋顶,落到乾青宗和他的摩托旁边。
“快点。”乾青宗盯着上面催促道。
我坐上他的后车座,乾青宗马上转了几下车把手开始加速本就没熄火的摩托。摩托出发后的一刻,扒着医院外墙半跳半爬地落地而毫发无损的黑川伊佐那追上了摩托的尾气,伸出他那只正在滴着血的手向我,试图抓住我。
我看着站在原地而迅速缩小的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乾青宗闭口不言,不断加速和转弯。他的鬓角在如此冰凉的秋风里仍然流下了一滴汗。黑川伊佐那大概是只身前来,我们离开时并没有被阻拦。但乾青宗似乎是为了保险起见,一直开到人迹罕至而灯光稀稀拉拉的地方才放慢了速度。
乾青宗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