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从艾尔海森那得到了学姐的手信。
学姐为了养殖园的事来找她，在信里罗列了具体事项，包括采购清单、接下来的研学项目，以及需要她到场帮忙的详细日程计划。
学姐还提到，去接娜塔莉的路上遇到了书记官，因为她有要紧事，就大着胆子拦下他，请他帮忙领学妹回来。
学姐并不懦弱，只是不太懂如何应对冲突。
而娜塔莉懂得如何在恶意中保护自己，却不懂如何正确地回报善意，只好尽己所能提供帮助，让自己成为对方心目中有用的人。
那天之后，她便加快了学习进度，整个人透着一股不顾死活的气息。
某天晚上，兰巴德酒馆。
“突然发现书记官大人的工作也很辛苦。我最近赶实验进度，经常在实验室泡通宵，跑数据的时候眯一会儿，醒来发现大人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都加班到后半夜了。”一位面有倦色的学生向身边神情恹恹的同伴搭话。
“真的假的？你别是睡迷糊看错了。那些当大官的家伙们，不都热衷于把活派给我们这些小喽啰，自己一身轻松。”
“只能说明你遇人不淑。”
“这么说，你这几天通宵实验，有导师陪着咯？”
对方意识到什么，没再接话，也加入默默喝酒的行列。
巧的是，邻桌便是照常按时下班，和朋友出来吃饭的书记官本人。
能以他的名义“加班”的，目前只有一人。
只是朋友并不了解情况，在他开口揶揄前，艾尔海森率先堵住话头：“我还不至于把工作都推给手下，何况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朋友讨个没趣，哼了一声，继续吃菜。
“我吃好了，回去看看。失陪。”
“不送。”
对于书记官突然变更行程这件事，朋友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
艾尔海森打包一份烤肉卷回办公室。
灯没关，门没锁，娜塔莉的东西都摆在桌面上，人却不在。
遭贼倒不至于。艾尔海森的贵重物品从不往办公室带。
若是偷了藏书或纸质材料，甚至不用他亲自出手，风纪官们不会姑息的。
所以，她人在哪里？
洗手间？
实验室？
导师办？
艾尔海森默默列举她可能的去向，推算夜宵白买的概率。
她的桌肚下传来不太寻常的动静。
蹲下一看，娜塔莉借挡板的遮掩蜷缩在桌下，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正在酣睡。
艾尔海森准备叫她，她却已经闻到食物的香气，醒来了。
眼底惺忪迷茫在看清来人后迅速转为慌乱惶恐，碍于桌肚狭小的空间，艾尔海森没能像上次那样止住她后仰的动作。
后脑勺结实地磕到实木挡板上，咚的一声，也敲醒了她。
娜塔莉迅速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正经表情：“……大人早。”
艾尔海森忽觉自己表情难以维持，错开视线不看她的眼睛，好险压住了笑意：“现在还是晚上。”
娜塔莉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她也同时移开了视线。这个距离和他对视的话，总觉得任何心事都会被看穿。即使她并没有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盘算。
“……晚上好。”几乎宕机的大脑只挤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思绪很乱。
她习惯主动把握社交距离，亲昵或疏离，都由自己掌控，时刻留有退步的余地。
不，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她只会主动争取，不会被动接受。
因此，当艾尔海森堵在她的通路上，还接下她胡乱开启的没什么意义的话题时，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以梳理内心快要打成死结的麻团。
她开始胡思乱想，无法集中注意力。
饥饿的胃肠咕咕直叫，书记官身上传来的食物香味让她更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好在艾尔海森突发的捉弄，至少在娜塔莉看来是捉弄，很快结束了。起身让出几步，方便她爬出来，自己则在长沙发的一头坐下。
烤肉卷被放在茶座上，在怀里揣了一路，还热乎。
娜塔莉一阵风一样跑出去又跑回来，湿漉漉的手毫不犹豫地伸向烤肉卷，却在接触到的前一刻忽然停下。
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是给我的吗？”
距离拉开后，两人心情和表情都恢复如初，好像之前的窘迫没发生过。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拆开保温的锡纸和隔离的油纸，微焦的饼皮包内裹了切碎的烤肉，除去水灵的蔬菜外，不少须弥蔷薇花瓣碎片均匀地散布其中。这是只有她、艾尔海森和兰巴德老板三人知道的，她的特殊偏好。
某次两人交流起口味偏好的话题，她曾透露自己十分喜欢须弥蔷薇的味道。书记官平时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做研究，难为他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世上再没什么比饥肠辘辘之时，有人赠与符合胃口的餐食更加令人心旷神怡的了。
娜塔莉匆匆谢过，美美咬了一大口，被香辛料注入灵魂的肉汁溢出，美味充斥齿间，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突然意识到艾尔海森还闲坐着，娜塔莉放下卷饼，有些抱歉道：“没想到您这么晚还会回来，茶具早些时候已经清洗了，现在只有白水和牛奶了。您喝点什么？
“鲜柠檬也还有，要喝柠檬水吗？”
“不必麻烦，白水就行。”
两杯白水很快倒好，一杯搁在艾尔海森身前。
娜塔莉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外面的传言她并非一无所知。据她推测，上司今晚突然折返，大概率会责问她“冒名加班”之事。所以她吃得很快，方便展开后续话题，不耽误上司时间。脑瓜也在高速运转，提前准备说辞，好给自己找台阶下。
余光里，书记官大人面无表情地喝着白水，一口接一口，在娜塔莉猜测他的茶杯马上要见底时，他才停下动作。
“怎么不在沙发上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