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徽茹抬手拆掉发髻,将喜服换回常服。
她坐在床边,心情平静地将喜服折叠好,然后用双手在上面拍一拍,拍地平整些。
手最后一下落在上面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心情却忽然泛起涟漪。
只那一瞬间,脑子里忽然走马灯似的闪过多重画面——满地的碎物、高高的门槛、暴躁的男人、空洞的天花板、灰尘的天空、落满灰尘的桌子和喜床、老人的泪眼、孩子的哭声、高扬的马蹄,还有那一声凄厉的嘶吼……
姜徽茹如梦初醒般闪动了一下眼睫,心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逃亡般怦怦直跳,她的呼吸急促,定睛瞧见自己搁在喜服上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缓缓将双手举在脸前,不可思议地盯着看。
这怎么可以?
她这次回来,是下定决心复仇的,怎么可以害怕?怎么可以恐惧?
绝不可以。
她咬紧牙根,将颤抖的手攥紧成拳,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果然有效,再睁开眼,眼神变得冷冽有力。
此时,桌边放着的小型珠滑走完了全程,掉落而下,砸响下方的小锣盘,然后自行经过小锣盘滚入下一个滑道,开始新一轮计时。
这表明半个时辰已到,母亲该喝药了。
这事可不能耽搁,姜徽茹放下喜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来到院中将小炉灶上底烧得通红的小陶罐提下来,小陶罐里的药咕噜噜直冒泡。
姜徽茹将药盛进碗里,端起托盘,步入后院。
后院比前院整体大上一圈,景致也更加丰富齐全。
小桥池塘假山角亭、花草树木鱼鸟飞虫应有尽有,再看前院,就一圆小小的,枯萎的花圃,看起来破败不堪。
这全都是因为,湿润新鲜的空气有利于姜文茵的病情恢复,也有利于心情。
以前姜徽茹每天的生活就是医馆家里两头跑,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从医馆里跑回来,服侍姜文茵喝药,看着她喝完再跑回去。
久违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姜文茵说过自己可以的,但姜徽茹应是坚持亲自服侍,检查过药里有没有被府里其他人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此她才放心。
“咳咳咳。”
姜徽茹还没踏入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声,姜徽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小屋不大,一眼就能扫完全部,几乎没什么装饰,简简单单,但胜在干净整洁。
床榻上的女人满面病容,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姜徽茹将托盘放在春凳上,扶着女人缓缓坐起身,靠在床柱上。
姜徽茹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女人就着碗慢慢喝下。
如此苦的汤药,女人却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喝完,姜徽茹从怀里掏出一枚果脯,女人拿过来反递到她的唇边,说:“娘不吃,你吃。”
“娘。”
姜文茵把手又举了举,笑得宠溺,意为快吃吧,没事儿的。
姜徽茹为了让她开心,只好张嘴吃了。
果脯的香甜斥满口腔,姜徽茹觉得直泛恶心,始终用牙尖尖叼磨着,不肯往口腔深处去。
自她前世嫁人之后,她就极其讨厌甜食,不知为何,只要沾到一点儿甜味儿就反胃。
相反,她爱上了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