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妖言惑众,实有蹊跷,臣请暗查”
薛白抬头看天空,心里忽然有些预感。
他莫名地预感到,杨国忠正在处死那些反贼们。演法海的刘化,麻木不仁的刘胜…很快就要像那些阴影一样消亡了。
刺驾带来的意义也要一点点消失了。
薛白于是举起手,放在阳光下,心想有人又要自以为光照普天了。
王从殿内出来时,便见到了薛白这观察光影的动作,就像他那个傻兄弟小时候。
“状元郎还是年少啊。”
“是。”薛白真就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王也笑了笑,笑得更放松。
他已重得了陛下的信任,因为他是能臣,是助圣人处理国政的。而刺驾案,必然是让薛白、贾昌这种伴驾的狎臣损失更多的信任。
薛白却觉得这种比谁更轻松的做法很无聊,点了点头,随冯神威进了大殿。
到了御前,他平平淡淡地见礼,与往常一样。
“臣太乐丞、校书郎薛白,见过圣人。”
“免礼了,你在七夕夜救了太真,此大功。朕该好好赏你,只是近来国事繁忙,一时忘了,想要何奖赏?”
隐隐地,薛白感受到李隆基态度有些冷淡,语气不太情愿。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不小心惹这个皇帝不高兴了,暂不知原因,想必是一件小事李隆基都不好提。
“臣不当赏。臣身为太乐丞,领乐工在御前表演时出了差池,事后所为,不过是弥补疏忽,功再大,难掩其咎。臣当罚,此为国家法度。”
李隆基不打算马上就重赏,赏赐也不能用救驾的由头,免得显得他太过重视这场刺驾了。
他与薛白相处,确实也不像过去那般自在了。
若说薛白像一只猫,以往逗弄着开心,但李隆基近来刚刚被一只狗咬了,下意识难免担心猫也会挠伤人。这便是能臣与狎臣之间的区别。
朕听说你心思活络,近来又在谋官?
“臣…是。”
“想谋哪个阙?”
都这般说了,薛白也不隐瞒,应道:“臣斗胆,一直在谋昭应尉的阙职。”
李隆基一派万事了然于心的架势,问道:“刊报院是你创办的,你最了解,你以为谁可胜任?
这种问话的方式,反而让臣子不知这位圣人掌握了多少事实,答话时不得不添几分小心。
薛白稍作沉吟,看向了高力士身后的冯神威,道:“臣以为,中官冯将军可以胜任院直,官阶在四品。”
冯神威正穿着一身红袍站在那走神,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李隆基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方才惊讶万分。
“圣人,老奴…从未想过此事。”
李隆基没有回答,而是重新看向薛白,继续问道:“做实事的人选呢?”
“可再设院丞二人,六品;主编官四人,七品;另有修撰、检讨等职。”
“你说的这院直、院丞等官职。”李隆基笑容玩味,道:“倒与右相奏书上的内容相“正是右相所拟。”薛白直言不讳,“右相命臣举荐他瞩意的官员,故而臣得知此事,然臣以为右相之意不妥,刊报院用人,当以进士出身、才学横溢之纯臣担任,臣举荐李泌、王维、萧颖士、李华、王昌龄…”
“纯臣。”
李隆基琢磨着这两个字,问道:“这些人中,你以为谁可任院丞?”
“李泌、王维官高,与萧颖士一样家世超然。至于李华、王昌龄,陛下若用此二人,他们必感激涕零。”
“你呢?也是纯臣”
“臣是。”
李隆基对薛白的态度终于有些好转,道:“作乱妖贼的幕后指使已查清了,昭应县令李锡,你随杨国忠去搜一搜他在长安的宅邸。”
他也没说是否赏赐一个官位,直接给一桩差事,倒像是再给薛白一个考验的机会。
“臣遵旨。”
薛白领了旨意,出了华清宫,到了讲武殿,只见禁卫们正在将尸体往外拉,那些被活捉的妖贼也已经尽数告戮了。
杨国忠拿着一方帕子擦着手,从讲武殿中出来,神态轻松。
他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笑道:“阿白到了,哈哈,你我又可以一起抄家了,这桩差事办完,你升迁之事便要定下了。”
薛白一听就明白了,天宝朝堂上能升官的都是什么样的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