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与她无关,关切道:“一宿没睡吧?眼睛都红了,哪怕我愿通融,你岂还通融得了?快吃些东西。”
“还有件事。”薛白道:“王忠嗣府上有一个当年从教坊赎出来的伶人,该是名叫张四娘,是他最宠的妾室。请瑶娘派人将她带到骊山吧,除了王韫秀,莫让旁人知道是谁派人去的。”
“为何?”
“有话问她。”
“好,我来办。你吃过东西,到温泉里洗了这一身泥,好好睡一觉。”
待薛白浸入池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疲惫,但目光看去,隔着屏风能看到杨玉瑶、颜嫣、青岚、李腾空、李季兰等人在另一边说笑,透过纱,隐隐能看到她们衣着清凉,光着脚在池边走动。
因此情形,他不免又精神了起来,此时脑子里却有些别的事情在想。
沐浴后准备回屋睡觉,却又听得屏风那边叽叽喳喳,她们正小声地在说些什么。
“你过去,怕什么。”
“那我带你过去…”
薛白转头一看,见颜嫣与李腾空牵着手走来。
“诶,夫君,有件事我与腾空子说定了。”
“嗯?哦,好。”
“你要睡会吧?我送你过去,腾空子,和我们一起吧?”
三人遂沿着长廊往屋舍那边走。
骊山的 风景绝佳,天气清爽,别业就在青翠的山峦下方,长廊下方的庭院里种着竹子与花,长廊则一尘不染。薛白光着脚,她们出来时则各自趿了一双木屐。因外面的地板没有温泉旁的玉石暖和,颜嫣还穿了一双丫头袜,李腾空则没有。
屐上足如霜,不着丫头袜。
薛白低头时恰看到她夹着活络的两个脚趾,失神了一下,自觉失态,转过头,故作深沉地道:“多事之秋啊。”
“明明是夏天。”颜嫣抿嘴笑道,根本不给他面子,“腾空子,你说是吧?”
“是呢。”李腾空又补了一句,“可也快入秋了。”
她能感受到薛白今日有些心事,遂问道:“出事了吗?”
薛白道:“王忠嗣…死了。”
颜嫣、李腾空都是一愣,疑惑着这么大的事,薛白方才还一直在平静地吃饭、沐浴,不像他平时的为人嘛。
“你与他感情很好吧?都说你们是忘年交。”
“算是义气相投。”
薛白想到了当年与王忠嗣共饮了十多坛酒,在墙上题《破阵子》的情形,只说当时,他感觉彼此感情不错。
但他渐渐能感受出来,王忠嗣是天生的将军,很少为义气、亲情等情感所累,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就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比如两人一起去了南诏,私交也没有因此更上一层楼。
或许便如同李林甫此前与薛白所言,王忠嗣性情淡漠。
尤其是昨夜与王韫秀谈过,薛白是有些生气的,气王忠嗣那半点不肯通融的性子,明知圣人不会相见,还要赶到华清宫。
不过,心里想着这些,薛白还是补充了一句,道:“而义气相投之外,我们还志向相似,都盼着社稷好。”
“那他死了,你难过吗?”
“还好吧,怎么说呢,人固有一死…”
“什么?!阿兄他…天妒英才啊!”
少阳院,李亨得知了王忠嗣的死讯,悲恸欲绝。
负责来通报此事的正是元载。哪怕圣人再忌惮太子,但王忠嗣死了,无论如何都得把这消息告诉其手兄情深的义弟,元载是最适合的人选。
元载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就是依照着这必然的结果进行谋划。
对自己的前途他也谋划得很清楚,可先投靠杨国忠,再投靠李亨,在这两方水火不相容的势力间脚踩两只船很难,但他自信能做到。那么,安禄山就是他必须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了。
“殿下节哀,丈人在天有灵,必不愿看到殿下为他感怀,折损身体。”
“我与你丈人,比亲兄弟还要亲。”李亨哭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已,许久才抬起头,兀自哽咽难语,“我从小…就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我只唤他一个作‘阿兄’啊!”
“殿下。”
“告诉我,阿兄是如何走的?”
元载神色黯然,道:“朝廷对外称是病逝。可实则,丈人是遇刺的。”
听到“遇刺”二字,李亨的身子瞬间僵住了一下,他悲痛地把双手捂在脸上,像是不敢相信一个刚立了大功回朝的名将,会立即遭到行刺。
朝廷是如何保护这样一位功高盖主的英雄的?
过了一会,李亨才从这震惊当中恍过神来,声音沙哑地问道:“谁?谁敢?”
“眼下一切证据摆明,是南诏来的蛮夷为了给阁罗凤报仇。”
“荒谬!”
沙哑的大吼像是锯子一般,割破了朝堂上的掩耳盗铃。李亨摇头不已,显出了举世皆醉他独醒的敏锐,喃喃道:“杨国忠、安禄山…谁做的?”
元载不敢答话。
“比索斗鸡差远了。”李亨想了想又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杀王忠嗣是顺着圣人的心意杀的,就像当年李林甫杀韦坚、皇甫惟明。换作李林甫,这次自然还是有办法治王忠嗣的罪,而不是用这种手段。
元载听得出来,太子这是在怀疑杨国忠。
而他之所以来,就是想把祸水引向安禄山。毕竟,暂时他还得倚着杨国忠。
“殿下,我认为,杨国忠虽远不如李林甫,可若要杀我丈人,他绝无此魄力。”
“你是说?”
元载略略沉吟,决定只用一句话,就能说服太子,遂道:“杨国忠庸人也,不足为虑。而安禄山,貌似猪狗,实则虎狼也。”
李亨当即会意。
如他先前与张汀分析的,圣人希望朝堂与边镇的权力达到平衡。现在王忠嗣一死,平衡便被打破了。那么,除非有更多的边镇支持杨国忠,否则便只能削安禄山的权了。
这是形势。
而于他李亨来说,势必要除掉安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