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唯有如此,当她意图拉出一支能与世家相互制衡的队伍之时 , 才能有着源源不绝的力量和人手作为后盾。 这是个多么容易明白的道理。 可也是个对大汉来说多么残酷的道理。 荀彧若没有见过民众开化之后的场面, 或许还不会如此迟疑,只怕当即便要将那一套君臣道理在乔琰面前厉声陈说。 偏偏,去岁大疫之中洛阳内外的景象对比,在他记忆力绝不可能差的头脑中,还像是昨日发生的景象一般。 他忽觉自己的喉咙有一瞬的梗塞,以至于在开口之时的声音听来竟像是某种狡辩,“大司马可与大汉共治天下,不必……” 不必非要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但还没等他说出那后半句话,乔琰已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荀文若,你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呢?” “若这世间有所谓的共治天下,为何就连周公都要一度避祸于楚地,况且我非周公,皇子扬也非周成王!” 荀彧:“……” 乔琰突如其来的一句年龄攻击让荀彧不由一愣,可她这话中的含义却着实没有半分错处。 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荀彧哑然。 只听得乔琰问道:“文若,恕我再问一句,你能接受的,到底是我与汉室共治天下,还是……世家与大汉共治天下呢?” —————— “我还以为君侯会非要他给出一个回复才会放他离开的。” 乔琰望着荀彧离开的背影出神之时便听到身侧有人说道。 她转头便见徐庶已在荀彧方才坐着的位置落了座。 数年间身处汉中而后转战蜀地的经历,让对方在这趟回返后越发表现出了一番独当一面的姿态。 方才他来得比荀彧早些,只不过是因荀彧的登门这才退避到了屏风的后头,便将二人的谈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所以他也清楚地听到,在乔琰问出了那句“世家与大汉共治天下”之言的时候,荀彧陷入了更加长久的静默,只有乔琰和荀彧之间的桌案上那只没有熄灭的茶炉,正在发出着烹煮滚水的声响。 这实在是一个格外冷酷又直白的问题。 他执着的是大汉,还是大汉世家所习惯了的阶级关系,再配合上一个理想化的世界呢? 在他出仕之前的数年里他居颍川,养声名,在这种治学环境中积攒起了经学知识和为政旧案,在戏志才和郭嘉相继出任官职于并州、天下又因汉灵帝之死而局势大变化后,他又四方行游体察民生。 可他所处在的阶层和他年轻时候便已得到的王佐之才评价,早已经将他放在了一个远比寻常人要不知高出多少的位置上。 置身于这样的位置,他注定会将一部分声音从他的面前隔绝开来,也注定了…… 有些过于理想化的东西不会是扎根在这苦难土地之上的。 倘若世家出身的子弟个个都有荀彧、陈群这样的本事,其中的渣滓也能以一种具有可操作性的方式被清除出去,那么这种“共治 ” 也未尝不可行,大汉眼下的混乱也有王权削弱后重新立定的可能。 但人有私欲这个事实,足以让这种可能被削弱到无限小,也让荀彧的这等诉求变成一种说不上来是天真还是孤注一掷的东西。 所以乔琰在随后对着荀彧说出了三句话。 “先前的饿狼饥虎比喻,文若已听得很明白了。” 世家的胃口一旦养大,他们侵吞的何止是百姓的东西,也将是天家的东西。 荀彧可以给自己坚守住这个道德标准,却无法将这样的规矩推行到所有人的身上。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势必会成为那个背叛他所处阶级的存在。 “我已与世家并非同道,至多是互利共赢,而不是交错共生,请文若务必分清楚这个区别。” 乔琰确实出自世家,但或许打从她在并州地界上发展了一条旁人未曾料想的道路之时,她便已不能被当做世家子弟的代表,而应当被视为另外一个独立的存在。 故而世家与大汉共治天下,或许是天下百年世家的诉求,却绝不可能是乔琰的所求。 在仲长统的昌言,或者说是他的那一番对答之中,已将这等事实披露于外,也将乔琰的另外一项意志抒发其中—— 她要的是千家万户的人才,而不是什么颍川系南阳系河北系士人的集团。 倘若世家不能跟上她的脚步,反而要抱着那些老旧的规矩意图对她做出什么拦阻,在宣传力度铺天盖地的印刷术面前,他们已绝不用再考虑能通过舆论的手段对她做出拦阻。 他们先前没能对她的势力扩张做出阻遏,现在更不可能。 “我说的正确与否,文若心中自有一番判断,你的规划可行与否,你也很清楚,所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想通,做出个抉择。” 希望荀彧最后的选择不会让她失望。 她所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无论是长安城中那些避开众人耳目的拉拢交涉和结盟,还是随着乐平月报元月刊的发行而掀起的波澜,都迫使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而在这一场交锋之前,她绝不允许能看清问题关键的人里,还有与她站在不同立场上的。 如程昱、戏志才、郭嘉和徐庶这些人,乔琰是不需要担心的,麻烦的只是荀彧陈群等人。 陈群没有如荀彧这般找上门来,可未必是他还被蒙在鼓里,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在等着有人先一步做出立场上的表率。 这样一来,荀彧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面对徐庶这个为何不让荀彧当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