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任涛便带着萧言庭与易晴柔二人去往太和街。
鸿运赌坊藏在个犄角旮旯里,外边以瓦肆为遮掩,内里简直五毒俱全。
这里做皮肉生意的,十成里三成是女子,七成是男子,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明清两代禁止官员狎伎,为规避红线,很多玩得花的猥琐男便兴起了“狭优”之风。这些对于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来说,虽不能算是猎奇,但亲眼瞧见这么多以色侍人的年轻男子,还是会小小震惊一会儿。
不论哪个年代,有权有势身份正经的男人,大多都是肥头大耳,一身油腻。那些少年人瞥见萧言庭生得眉清目秀,招揽生意的手纷纷伸了过来。
萧言庭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并未有太大动作,神色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易晴柔十分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哟,看来是咱们冒犯了,”一生着丹凤眼的少年。向后退开半步,掩口笑道,“还带着夫人呢。”
“别介,”易晴柔大剌剌一摆手,道,“我是他后娘。”
萧言庭眉心一蹙,满脸诧异,扭头朝她看来。刚才那么多人凑他眼前,都还淡定得很,反倒是易晴柔这句话,令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头,诧异不已。
“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在乎礼教吗?”易晴柔俏皮一笑,小声道。
萧言庭无奈至极,只得飞快摇了摇头,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任涛余光瞥见此景,不由得握拳掩口,咳嗽两声,随即大步追上。
瓦肆尽头有道楼梯,直通地下赌坊,里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个红着眼聚在赌桌前,输了唉声叹气,赢了则把筹码一股脑押入下一局,直到输得山穷水尽,被人提着手脚扔出去。
任涛最熟悉门路,先行走去一旁通络人情。易晴柔看着这些人醉生梦死的模样,心里难免发毛,忽然被一名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汉子撞了一下。
她身量健康,既不瘦弱,也不过分健壮,下盘也十分稳当,被这么一撞,脚下纹丝不动。那醉汉当场便不乐意了,嘴里骂骂咧咧便要动手打人。
易晴柔两眼一瞪,正要发作,便瞧见萧言庭已伸过手来,将那醉汉的拳头接在掌心。
那醉汉这一拳,就好似撞在了墙上似的,怎么也推不出去。
“多大点事,何必大动肝火?”萧言庭话音平静。
“你谁呀?就替人出头?”醉汉吃了亏,立刻便怂了,将手缩了回去。
萧言庭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易晴柔,唇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她是我后娘。”
易晴柔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有毛病,哪有把后娘带瓦子来的?”醉汉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走开。
易晴柔噗嗤一笑,对着萧言庭背后拍了一巴掌,道:“可以啊小道长,开得起玩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不是你非要占我便宜的吗,”萧言庭摇头一笑,“我有什么办法?”说完这话他刚好看见任涛对他打了个招呼,转身进入偏厅,便即拉过易晴柔的手走了过去。
易晴柔心中暗喜,与他十指紧扣,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来到偏厅前,得守门人点头示意,方得以放行。
直到进门那一刻,萧言庭才松开易晴柔的手。
偏厅不大,西侧有道楼梯通往上方,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屋内除了任涛以外,还围了一圈人,都穿着玄黑色劲装,看样子像是打手。
这场景,易晴柔瞧在眼里,只觉得像极了某动画片里的那些北极熊刚出场的情景,不自觉便挺直了身板,朝萧言庭身旁平行挪了一大步。
过了一会儿,从楼梯上方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
易晴柔的目光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来人是名女子,穿着玫红色上衫与玄黑色金丝绣花马面,马面裙外还围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凤尾裙。每一条凤尾裙带的末梢,都挂着一颗半透明的琉璃珠,在光下泛起五颜六色的光泽颇为耀眼。
此女肌肤平整光滑,浓妆艳抹,眼波如丝看不出具体年纪,说她二十、三十都有人信。她十指指甲,都用凤仙花汁染得通红,还贴了金箔。手心托着一只黄铜烟斗,朱唇微吐,便是白烟缭绕,给这喧扰的尘世,平添上一缕世外烟火。
“这些小的们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任镖头亲自过来,也没点眼力见,不知出门相迎。”女子扭动腰肢走下楼梯,目光从任涛身上掠过,落在萧言庭眉眼间,唇角不自觉弯起,“哟,原来这位小道长就是朱小哥的结义兄弟?长得还真是俊俏。”
易晴柔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扭头多看了两眼身旁的萧言庭,认真点了点头。
“那这位姑娘呢?”女子说着便朝易晴柔看了过去,“唔……长得也还不错,刚才在楼上听人说起,你是这位小道长的后娘?”
“说笑而已,大当家不会当真吧?”萧言庭笑道,“她是我表妹,家人蒙难身故,只能投奔于我。她打小就爱开玩笑,什么话都敢说,大当家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噗嗤一笑,媚眼流转如丝:“有什么当不当真的?年轻小姑娘无知无畏,什么糗事蠢事都做得出来,别说是后娘,就算是后奶奶,我都信。”
“是这样,”任涛说道,“子清兄弟此番到我镖局来,一是探望义兄,二是为自家表妹谋个出路。这小姑娘学过几年武功,也不会别的什么,便想着到我这做个镖师或是趟子手,混口饱饭吃。”
那个被称作大当家的女子听了这话,又瞥了一眼易晴柔。易晴柔原主便是镖师出身,加上顾流云本身散打五段的气场,身板一直,就是个武人的样子,半点不掺假。
“闲话不多说,想找我秦飞凤打听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子全身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我这是赌坊,赌坊有赌坊的规矩,须得出得起筹码,下得起注,赌得起,才配得上我嘴里的消息。”
“那就请大当家说说规矩。”萧言庭道。
“其实我也都知道,我这是赌坊,不缺银子,也不需要你们拿出真金白银同我下注。”秦飞凤道,“我这人嘛,既好客,又心软,赌命这种事也干不出来。”
“那你要什么?”易晴柔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