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当晌午,可日头并不强烈,天朗气清、微风习习,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只见这人倚着台阶,望着远处悠悠开口:“如你所料,我确实是烬的一员,但那又如何,你要将我抓捕归案么?”
唐曦梦听罢也并不看他,只是摇了摇头,神色之中多了几分落寞:“为何加入烬,你明知他们作恶多端。”
“作恶多端?”陆怀宁不由嗤笑一声:“官府办案可有证据?唐捕快何以空口鉴恶?”
“自是有些证据,才敢作此定论。”
“既有证据,那为何从无动作?官家口口声声承诺护佑黎元百姓,可为何又要放任这些恶人欺市横行?”
唐曦梦一时哑然,她似乎知晓对方因何愤怒,但这也正是官府及律法无能为力之处。
陆怀宁的声音再次变的落寞:“既然天家不仁,又何怨百姓不义,芸芸众生,不过皆是为了生存罢了。”
“可善既是善,恶既是恶,”她没忍住反驳道,“善恶自有天道昭彰,即便官府力有不逮,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那我再问你,何为善?何为恶?”
“笃行正道即为善,离经叛道便为恶。”
陆怀宁却摇了摇头:“胜者善,败者恶,自古以来,律法便是胜者禁锢败者的牢笼。”
“那你认同么?”
唐曦梦突然转头,直直地盯着他看。两人视线骤然对上,竟令陆怀宁一时顿住,反驳之语张口欲出,却因这双异常坚定的眸子被生生压回。他突然有些脱力,一时忘了回答,于是便听见对方说:“我来回答你,你不认同。”
“第一次救我时,你本可以将我弃之不顾,可你却给我上了药草,还费力将我背回。”
“......你是官府之人,我不想横生事端。”
“第二次救我时,你本可以直接杀了那个黑衣蒙面人,可你听到了我喊停,便硬生生地收了手,给我们留了一个把柄。”
“那是因为我不想过早暴露。”
“第三次救我时,你本可以放任我受伤,你是此局的策谋者,应当已经知道师兄如实给了线索,却还是替我挡刀。”
“只有你们给的数字相同,我才能确认它的真实性,否则你们拿一串假数字诓骗我,我岂不是白费心机?”
“那第二次我既已昏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带至医馆,银雀楼内尽是烬的眼线,你就不怕他们对你心有隔阂?而此时此刻,你对我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就不怕烬暗中窥伺蓄意报复?”
他们不会……陆怀宁的目光几乎瞬间暗淡,错开目光之时也只是落寞地摇了摇头:“唐姑娘莫要自以为是。”
她倏而笑了:“那是因为你言不由衷。”
沉默再次横亘其中,周围安静地只余阵阵虫鸣。唐曦梦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惬意地抻了抻衣摆:“差不多了陆先生,我也该告辞了,此番叨扰许久,多有不该。”她站起身,脸上有着化不开的笑意,“另外这次是真的恩怨两偿,之前我在银雀楼里说的不再作数了。”
她刚跳下台阶,身旁之人突然开口:“下次再见,我们便又是敌人了。”
这句话并未使她停住脚步,唐曦梦挥了挥手,语气夹杂着几分愉悦:“是,只是我相信,陆先生终有一日会认同我的道。就当是多管闲事,这次,换我来救你。”
“.......呵,”那人的轻笑随风而来,“倒真是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
她并未反驳,依旧脚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