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三郎想了想:“她不一样。”
“……”大长老听到这话,已经明白劝不动了。
许多年前,同样的情景就发生在他眼前。他只叹气:“三郎,我只说一句,人族短寿,你这样注定是要伤心一场的。”
越三郎道:“若她愿意,我愿同她立下血契。我信自己不会看错。”
大长老缄默,许久才开口:“罢了,想来你也是这性子,只盼你的气运比你大哥好些吧。”
越三郎却不认同这话:“我不信气运和命数。若是两情相悦,便要一生一世地用心相待,与旁的无关。”
“你这性子……唉,三郎,我晓得你一向重情重义……罢了、罢了,总归是要走这一遭,你自珍重便是。”
越三郎拜了一拜。
他化为原形,在树上栖息,一夜都没有休息好,总是胡思乱想: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回到乌衣国的时候,在他赶着去她家路上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接受了别人的提亲。
越想越急躁,天刚蒙蒙亮,他便急急出门,连几个小的在身后追着叫他,他也没有听见,满心只想着余梦之。
余梦之当时正在院子里收纳稻谷,向屋内招呼:“爹,我这就去买茶叶回来,你不必起来了。”
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好,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
越三郎急忙化为人形,站在余家外,在她开门时,“刚刚好”路过,“惊讶”道:“余姑娘?”
“啊!”这一大清早的,余梦之也没想到,开门便会碰到人:“你是……昨日的那位公子?”
越三郎点点头:“我姓越。”
余梦之有些不好意思:“嗯,我记得的。越公子好。”
越三郎定了定神:“余姑娘好。余姑娘这么早出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有,是家父惦念着城东新开了家茶叶店,再晚些可能会有人上门订绣品,我便早些去,给他买些茶叶回来。”余梦之低着头,小心回答。
越三郎正是等她这句话呢,也小心翼翼地问:“那正巧,我们顺路,不如一同去?”
余梦之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且越三郎已经走出去几步,她回头望了眼院子,咬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走在阳平城的街道上,卯时过半,城中人一大半都还未醒,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商铺正在准备开张。
余梦之有些好奇地问:“越公子是外地人吧?我来阳平也有段时日了,不曾见过越公子。”
“是。我家……很远,是个小地方。”
余梦之点点头:“那日匆忙,也未能问清楚,越公子可有意向绣什么样式?既然是送姑娘的,便可想想那位姑娘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颜色?”
越三郎沉默了一阵,想到余梦之的院子中种了许多栀子花:“喜欢……大约是栀子花吧。颜色……我倒不知道。”
“栀子花……我明白了。”余梦之也不惊讶:“那便绣栀子花如何?如此颜色也就好说了。”
“嗯。既是你绣的,定然是最好的。”
余梦之吓了一跳:“啊?”
越三郎赶忙找补:“呃……他、他们都说你是阳平最好的绣娘,所以……”
“……只是抬举的话罢了。”余梦之稍稍平静:“我到了,越公子要去何处?”
越三郎抬起头,头一次同她并肩走路,原本就不远的路,没说上几句便到了。
“我去买些药草种子。”他指了指隔壁的药店,胡说八道。
“那告辞了。日子一到,便依约来取香囊吧。”余梦之微微致意。
“好。”
余梦之复又看了越三郎一眼,他一直看着她,于是二人一刹那间偶然对视,又不约而同别开视线。
余梦之转身进了铺子。
越三郎则站在窗子外,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挑选茶叶,交付银钱,都有些痴觉。
余梦之选了有一会儿,他便等了她多久,待她出来了,又是一副刚出来再次偶遇她的样子:“余姑娘?”
“越公子还没有走啊?”余梦之提着两只盒子:“买到种子了吗?”
“嗯。”背在身后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翻,一袋子种子被越三郎握在手心:“一道回去吗?”
余梦之一怔:“啊……顺路吗?”
“顺。”
“啊、哦,好。”
一路再无话,余梦之不主动说什么,越三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着大概得回乌衣国,找常去人间的大哥二哥问一问,这人间的女子都喜欢些什么。
“越公子是住在城外吗?”余家门口,余梦之停住脚步,有些疑惑。
想来也是,她住在城西偏僻处,自早起便在家门口碰到越三郎了,现在她回家,越三郎又一路跟着。
越三郎刚要开口解释,余家的门便打开了,余母拄着一根拐杖来开门:“是梦之回来了吗?”
余梦之赶紧上前搀扶,也顾不上问越三郎了:“娘,你怎么出来了?秋风凉,你仔细伤病又重了。”
“没事,老毛病了,左右不过是这个样子,倒是你迟迟不归,你爹等不到你回来,方才已经出门了。”
“啊!爹真是心急,我茶叶已经拿回来了。”
余母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眯起眼睛看门外:“这是你的朋友?快叫进来坐坐,正好,我刚煮了茶。”
“不是不是。”余梦之一边说,一边回头,见越三郎站在门边上,像是想要进来,却听到她说的话而停住脚步一般。
真是失礼。余梦之略带歉意地道:“算了,越公子进来看看绣样也好。”
越三郎心中欢喜,自化人形起,她便是冷淡疏离的模样,反而不如做燕子时被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更为亲近。
她愿意让他进门,这是不算讨厌他吧?
越三郎一进门,便偷偷以妖力探知,余母的身体还算康健,只是早些年虚累,年纪大了导致的积劳成疾,一并爆发,天气一凉,复发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