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走后白亦初见着还在咧嘴笑的周梨,“你爹花两银子买我真赚了,我又既能上山打猎又能下河摸鱼,读书也还不错,而且聪明绝顶” 周梨没听他说完废话,就给笑着打断道“莫这里贫了,你是无价之宝我晓得,你快些去吧这天阴沉沉的,别小瞧了这毛毛雨,一会儿路上怕是全湿了,你上房顶也不方便了。” 白亦初闻言,瞥了一眼窗外,只见远处的山影已是朦胧不轻,“那我过去了。” 他过去帮忙,周梨也将小炉子生好,转头也跟元氏一起糊窗户纸,心里还忧着她姐那里,有些后悔道“那天我去镇子上,不该同王夫人闲话的,我瞧姐姐屋后头好些窗户也是漏了风的,这两日忽然变冷了,也不晓得她有没有这闲工夫来糊窗纸,早晓得我给她糊了。” 元氏没抬头,一双眼睛都在那纸上,生怕自己一个手抖,白瞎浪费了好好的一张纸,“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哪里事事要你这个做妹妹的操心” 不是周梨愿意操心,而是这一开始周秀珠这个姐姐给自己的感觉,更像是需要照顾的妹妹,而且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如此一来,周梨自然是将更多心思放在周秀珠娘的身上。 听到元氏这样一讲,忽又恍然反应过来,“是了。” 两人一个刷着浆糊,一个贴着窗纸,白亦初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好了”周梨有些诧异,不是说砸了后屋檐么 只听白亦初回道“花慧她爹娘忙着进城,稻草还在地里没收呢他们家那头没稻草,我来将咱家这个背过去给他们用着,过几日咱得空了,再去他家地里的搬回来。” 周梨一听,倒也使得,只是想着自家要白花不少力气,心里有几分埋怨花慧爹的不靠谱。 隔日天仍旧是阴沉沉的,周梨担心那稻草在地里越放越湿重,和白亦初一合计,两人推着独轮车,去将花慧家地里的稻草给收回来。 这事儿忙了两人一天,直至天色刷黑了,才忙完。周梨正准备洗把脸吃饭,忽然房门被咚咚地敲响。 距离上一次房门这样被敲响,还是叔家的周文才来闹的时候。所以周梨人都被惊动了,白亦初跑去开门。 不想门外竟然是周天宝,手里拿着锄头,一副急火急燎的样子,见了白亦初连忙粗声喊道“快拿上铲子锄头,一起去马家坝子。” 白亦初还以为他是来挑事的,听得这话不免满脸疑惑,“去马家坝子作甚,这黑灯瞎火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后头传来二叔公洪亮的大嗓门“那头的采石场垮了,整个马家坝子都被埋了,咱赶紧去救人。”说罢,又喊元氏抓紧些,只叫周梨一个人在家把门锁好。 马家坝子离桐树村不近,跟去镇子上一样的路程,只不过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罢了。 而桐树村这边,许多人家都和马家坝子那边是亲戚。 就比如周梨的姑姑,二十年前就嫁到马家坝子。但她出嫁得早,那时候周老大还没去东海,也还没发家。 所以周老头夫妻几乎是以卖女儿的方式,将周香椿嫁给了马家坝子的跛脚石匠杜来财。 周香椿也是怨恨这做爹娘的,所以极少与这头来走动。 周梨也就是她爹葬礼那时,见过周香椿一面,人瞧着很面善,是一点周老太的刻薄也没有遗传到,只是可惜家中条件也不宽裕,过得拮据得很。 想起这姑姑,周梨心里也不放心,索性将门窗都锁好,与村里人一起赶到马家坝子去。 这时候才在路上听人说,那马家坝子八月那场大雨后,大半座山都有些松动了,但是采石场的人也不管不顾,想着已经过了雨季,山也没塌,也就继续往山上采石头。 哪里晓得这都要入冬了,也不见什么大风大雨的,那山忽然就垮了,将整个马家坝子都给埋了。 更有人说当时就在河洞门的田里,还听到巨响了。 周梨举着火把,和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到马家坝子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她是第一次到马家坝子,原来是什么光景不知道,只见此处烧了一堆堆火塘,哭天喊地的人们遍布在每个火塘边上,处处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而前面那黑压压的废墟里,依稀能见几个火把闪过去。 忽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哭声。 回头望去,原来是二婶潘氏,她娘家也是这马家坝子的,她老娘为了救侄儿,被活埋在里头,虽是晓得位置,但都这么久了,挖出来怕早就没了气儿。 所以这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但周梨也顾不上去可怜或是安慰潘氏,因为这四面八方都是凄惨哭声,尤其是听说那边的山头还时不时地有山石塌下来,她更是担心元氏和白亦初。 只忙在人群里找他们俩的身影。 这间隙,也跨过了不少从泥土里被挖出来的尸体。大部份是亲人还没闻讯来,此处的地甲也一并埋在里头了,所以这尸体虽是叫临近的人给挖了出来,却没个人管理,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处。 县衙门的人听说明天中午才能到,这会儿就镇子上来了十来个人,可是又能做得了什么更何况如今又半夜更黑灯瞎火。 她也不敢往那马家坝子的废墟去,就只在边上找元氏和白亦初的身影。然就在她跨过一堆还没远亲来认领的尸体时,脚踝忽然被抓住了。 虽是夜深,四周又都是尸体,但周梨第一反应并不是诈尸,而是这些所谓的尸体里怕是有活人。 立即便举着火把转身,只将果然一只沾满泥土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脚。 若是别的小姑娘,只怕这番光景已经吓晕死过去了,她倒是冷静,只顺着火把照到那人的身上,一面冷静出声,“你别动,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对方听得这话,像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般,也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