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确实送过孙华亭一篮老参。
那时候,我父一股气打到凤阳。
凤阳被称为帝王陪都,据传是前朝开国皇帝出生地,更埋着大楚历代帝王陵墓。
但随着京师成为政治中心,凤阳的地位一落千丈,唯有几个地头蛇根本填不饱我父的肚子。
我父在凤阳没敛够油水,琢磨半天决定当一把“摸金校尉”。
盗墓的技术含量太高,我老爹兵油子出身专业不对口,
既然盗墓不成,那就掘墓吧,结果历代十三位帝王的陵寝让我父掀个底朝天,陪葬品一扫而空。
朝廷上下当场就炸了锅,那位死要面子的亡国之君李景明,直接气得从龙椅上栽下来,下了狠话:
必须抓活的,凌迟处死,以告慰先帝之灵。
压力立刻给到孙华亭。
孙华亭本来身体就不算健硕,重压之下出兵讨伐我等,竟然半路病倒了。
督军病着,大军兵临城下,竟然只围不攻。
我坐在墙头看热闹,嘲讽孙华亭是“病西施”。
还送了一篮不知从谁的府上搜刮来的老参,附上一句话: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8.5
要孙华亭来说,他碰到赵珺,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孽缘。
本是赴任的路上,他顺路去探望一位密友,却偏巧碰到密友辖区下的军队哗变。
结果密友身死,而他换了士兵的衣服出逃,却被赵珺阴差阳错地当逃兵抓了回来,困入死局。
可同样又是赵珺引荐他见了起义头领,打开了他的生门。
这般因果纠缠还不够,偏偏又多了一层□□的羁绊,让原本周密的计划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他该杀她。
可他的刀俎已经架好了,“鱼肉”竟然送一篮老参来。
这一送就把他的心送软了。
他做了“诸葛孔明”,自然是要收服“孟获”的。
可惜,此战不顺。
毕竟,他身后可不是对诸葛相父百依百顺的阿斗,而是谨慎多疑的李景明。
他的“七擒孟获”还没唱完,就被一道旨令押送京师。
一纸罪书道尽他私通贼寇,养寇为患,拥兵自重。
那篮老参便是罪证。
他锒铛入狱那日,看着铁窗外残阳似血,这才恍然大悟:
他唱错了剧本,这不是诸葛亮七擒孟获,分明是一场“岳飞含冤风波亭”。
而那台上奸臣,便是当朝首辅——韩知。
9.
孙华亭给我讲,京中有四大蠹虫——有外相之称的内阁,与内相之称的司礼监、皇亲国戚、功勋贵族。
所谓京城百分制九十九的财富,集中在百分之一的人手中,而内阁首辅韩知便是这百分之一中精挑细选。
嗯,韩知不是孙华亭的头号政敌吗?!
我斜着眼睛打量着孙华亭,非常怀疑这狐狸精又把我当枪使。
迎着我怀疑的小眼神,孙华亭竟然笑的分外坦然,大言不惭道:
“翼王想要用臣,自然就得护着臣。”
“孙丞相还要我怎么护着?”我习惯性地压低声音,开黄腔道,“我这几日可是处处贴身护着,孙丞相应该身有体会才是。”
可孙华亭淡定地饮了口茶,气色红润,薄唇微湿,端的是一副八风吹不动。
看来这一招浑水摸鱼,已经不好用了。
嗯,虽然尝不到面红耳赤的山楂糕,偶尔尝一尝天山雪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孙华亭瞄了我那副饿虎扑食的模样,调笑道:“翼王这般护着,小臣还当真受不住。”
他微微前倾,在我耳边低语道:“不过几日,已有七位义士深夜暗访臣府上。臣当真害怕,那义士眼神不好,在床上认错了人,小臣便真要替翼王一命呜呼了。”
说罢,孙华亭起身便走,犹如鱼吻水面,一触即分。
我望着那月白道袍的背影,矜贵的暗纹折射出午后艳阳的流光溢彩,好似他逐步融入光里,带几分“了事拂衣去”的一身轻松,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归仙。
我强制收回目光,回归当下。
孙华亭的府上是住不得了,我收拾收拾回军营了。
老话说得好,手里有兵,做事不慌。
京师闹成这个样子,多方势力像养蛊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暗里的角逐数不胜数。
可我决定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在城外的兵营里睡一个好觉。
10.
一觉醒来,我的五个“兄弟”便齐刷刷得来了。
与薛宝臭气相投的四弟、五弟哭天抹泪,恨不得追随薛宝而去;
为薛宝打抱不平的大哥与二哥,大骂孙华亭不做人,拍桌子要与孙华亭势不两立;
主打谋臣人设的狗头军师江怡,使劲煽风点火,就怕这场面闹不大。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凭借我们葫芦娃七兄弟的塑料兄弟情,他们真是为薛宝的死而不平或伤感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胆小的,怕也死在孙华亭手里;胆肥的,只想借着兄弟的死捞一把大的。
江怡嘛,他是凑热闹的。
他想试探,我有孙华亭之后,他还是不是第一军师。
为解决团队的战略走向分歧问题,我要给我的“兄弟们”开一场会议。
开会地点在练兵台上。
新兵蛋子在练火铳,我坐在练兵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问我葫芦娃兄弟们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了啥:
“哎呦,对不住喽,这炮声太响,大哥再大点声试试?”
“哦,二哥说这炮真响?”
“对!这炮是欧罗巴人进贡的,比大楚的火铳准头高,用起来也轻便。”
“你们说说,当年若有这等利器傍身,我也不至于被孙华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