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拿几样漆器活儿出来,消遣是假,念恩是真。
而女帝,明知陈君后心思,却依旧改过不吝,听之任之。
纵然陈君后这会儿把实诚话说出来,女帝也不过一笑了之,推开他手上的工具,为他净手涂抹香膏,嘴里不忘絮絮念叨,“真是只管不服的猫,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瞧着吧,真把我逼急了,抄棍子就是三十大板。”
“打不服,一身傲骨。”陈君后顶嘴。
他一个身手,动作敏捷的将人按在身下,居高临下,看着她笑,然后欺近了在她唇上啃了啃,“得哄着来,你知道的,我这人倔得很,吃软不吃硬。”
“好不要脸,你占了便宜,怎么还能说出这话?”女帝也笑。华服沉重,不便动弹,两只白皙的手臂自层叠衣衫下滑出,勾住他的脖颈,也圈住了他的人,“冯袂才从你这儿出去,当我不知道呢?”
陈君后也不隐瞒:“叫冯袂留在京都了,给府琱营训兵。”
女帝脸上笑意有一瞬顿住,“府琱营?你要冯袂去跟你女婿打擂台?”
“叫那小子安逸,我不高兴,冯袂有好胜的心思,也算是给那臭小子练练手。”陈君后道。
“那……”女帝嗤声笑道,“你那宝贝疙瘩可是个护短的主,你要历练女婿,偏挑个龇牙咧嘴的出来,回头真闹出来事儿,你闺女找你埋怨,我可不帮着说情。”
“你还嫌冯袂龇牙咧嘴?你那好女婿也憋着一肚子坏呢。”陈君后愤愤不平,将常衎哄骗皇太女应下孩子以后给帽儿岛那边带的事情,顺便拉拢同盟,“你想啊,好容易盼来的乖孙,咱们还没落手里呢,就便宜了萧二那个蠢货。”
“庸人自扰。”女帝笑他,“孩子还没个一二三呢,数你们最急,就先争起来了?闺女还小,急什么要孩子,她身体好,且要长命百岁呢,生孩子是鬼门关上走高跷,疯神医亲口说的,晚两年再要,更好。”
女帝自己就后悔要孩子早了些,只是她身子一向不好,旧疾在身,连她自己都怕走了母亲的路,叫那病搓摩的难以度日,早早要个孩子,但凡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也有个继承。
“你凶我?”陈君后不肯跟她吵嘴,岔开话题就开始讹人。
“凶你?还得咬你呢。”女帝笑言,陈君后也跟着笑。
本是情致雅然,没多会儿,屋里又有咳嗽声起,小胡总管慌忙叫人去请太医,请东边来的大夫,兵荒马乱,又是一夜通明。
冯袂回京,任府琱营统领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朝堂了。
“驸马爷尊贵,一时间风光无二,当是能不可一世多久呢,还得是君后,挥挥手,就压住了他的嚣张气焰。”
“要不是说内阁那些大人们手段老练呢,君后带出来的人,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府琱营进京,别了天玑营的马腿,除此之外,还有更深一道意义,南平州正要用兵,冯袂出身武将世家,他祖父冯明远更是君后门下的一员老将,冯家若立了军功,女帝多病,君后复起,指日可待。
廊下,皇太女拉了拉一旁常衎的衣裳,笑着道:“听听,他们指着脸骂咱们窝囊呢。”
常衎道:“他们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吃软饭。”常衎从窗户里打眼瞧里头说话的是谁,一一记下名字,只做毫不在意。
皇太女牵起他的手,羞着脸为他辩驳:“你自己倒是说的顺口,分明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不假,不过那些人说的也不全是胡诌,有一句倒是对了。”
“哪一句?”
“风光无二,不可一世。他们慕我有东宫依仗,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常衎大言不惭,眉尾上扬,与崔世子得意时的样子一般无二。
“不知羞。”皇太女笑他,抓着他的手却勾的跟紧了,二人携手,往内阁正屋去。
皇太女与几位大人说话,常衎则叫人拿了外面周屋听差的名录,指了几个名字,叫发落了打板子。
刚刚还在前头猫屋子里说小话的文吏被兵丁拖了出来,就在外头厅前,结结实实的吃了二十大板,军机重地,不得喧哗,那几个人连哭喊也不敢,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生生吃了下去,等板子打完,血肉模糊的要被拖下去,又有皇驸马身边的人来传话。
“我家主子交代,要诸位记住一个道理,崔家的人嚣张跋扈,那是皇恩,是天子赏下的本事。”
众人有口难言,再想想崔家另一位小爷的行事,心下叫苦,暗暗咒骂崔家霸道,没有一个好人。
殊不知,没过几天,这事儿传到了崔世子耳朵里,又哥哥兄弟的上门出头,叫嚣着要替他大哥哥出气。
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作揖赔礼,好一通伏低做小,才把那混世魔王给打发出去,而那几个口舌生事的文吏,也因为事情闹大了,被革职查办,调去了底下。
有崔世子这个不讲道理的在前头顶着,反倒是给皇驸马换了个心善的名头,以儆效尤,自此更是少了背后碎嘴妄议东宫的人。
八月十五,仲秋。
朝廷大考,天玑营衙门三班倒的在街巷严查,宵禁也卡的早些,学子们被关进贡院,街上做买卖的小贩都少了些。
詹事府终于理清了南平州在户部的银子进项,整理成卷,报与圣听。
女帝在大朝会上发了好大的火气,旧疾复发,还没出太和殿,人就倒下了。
君后懿旨,将户部尚书钟毓羁押天玑营大牢,并长公主府与此相干的一众人员,全部下了大狱。
一时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都怕君后一把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长公主还在病榻,听说女帝病倒,皇太女监国的情况下,君后也插手了南平州的事情,心下也慌了神。
女帝舍不得动她,皇太女又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也舍得要她性命,可君后就不一样了,她与君后一向不睦,真落在了他手里,别说是救张承平性命了,就是她自己个儿的性命,都未必能得保全。
“咳……咳咳……”长公主咳声不止,依着两个丫鬟,也要锦衣华服,命人抬轿子进宫。
“主子,您病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