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上一个野湖,挺大,不过形状不规则。有时是开阔的圆,绕着山峰成为月牙状,有时被两座山峰夹为一道细流,更像是几个形状各异的小湖交织连接的湖群。又由于树林密布枝叶繁盛,衬得野湖蜿蜒曲折,幽然宁静,犹如世外桃源。
这野湖位置偏僻,所以即便景色优美宜人,也鲜少有人来。
偏偏孟昭启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两支船。一支稍大,船中有篷,万物俱备,可供游玩。另一支显旧,窄小,仅仅能用于行路罢了。两船各只有一根桨。
孟昭启热情邀请几人游湖,美其名曰不可浪费美景。
他安排任月语和江琅去到篷船上,当然还有素雅同行,“你们乘这船游湖,能够更舒坦一些。我们皮糙肉厚,坐这小船就行。”
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程恒。
他原本想让云霁一道来玩的,欣赏山中美景,却又担心云霁会阻止他的计划,于是作罢。
为了掩人耳目,把戏做得真实一些,不被江琅与任月语发现破绽,孟昭启打算重新找个人。比起孙氏兄弟那种咋咋唬唬的模样,程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程恒几乎不说话,不会多嘴泄露秘密,他功夫还高强,遇到什么事还能从旁协助一把。
于是孟昭启拽着程恒踏上了小船。
最开始的游湖活动进展得自然平常。
篷船上,任月语坐在船头欣赏风景,江琅站在船尾靠一根船桨划船,素雅在船头船尾之间来回徘徊,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
小船上,程恒一贯沉默,专注于用一根船桨划船。孟昭启嘻嘻哈哈,热情评价景色,找所有人聊天,素雅附和得最积极。
夕阳在湖面上拉成一道线,金色的线条被湖面波浪切割,波光粼粼。
快要行至狭窄地区时,素雅有了行动。
“啊!我忘了带药了!”素雅表现出惊讶慌张的模样,“是云医官嘱咐过,一定要带给夫人的药!”
孟昭启配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忘了?”
素雅愁眉苦脸,“当时出发太着急,一不小心就……怎么办?”
孟昭启责怪道,“还能怎么办?回去拿呗!我带你回去。”
孟昭启把小船划向篷船。因为素雅站在船尾,孟昭启更靠近的是船尾。
任月语有些担忧,“我同你一道回去吧。”
素雅利落拒绝,“不用劳烦夫人,你等我便是。”
素雅本就有功夫在身上,不等任月语反应,她便灵敏地跃进了小船,变成另一队伍的人。
徒留任月语与江琅独处。
孟昭启得寸进尺,要江琅把船桨给他,“两根桨划得才更快,我们才能快去快回。”
江琅明白了为何会出现两船各只有一根桨的情况。孟昭启给的解释是找船都费劲,找桨更费劲,能有就不错了。如今看来,这桨果然是孟昭启故意安排的,用意在此。
孟昭启不容分说,快速夺过了桨,调头往回划,“你们先玩!”
他划桨蛮力大,掀起阵阵浪花,成为白茫茫一片。他消失得很快,转过前面的转角,没了踪影。
半个夕阳降落山头,橘色晚霞漫天。
任月语局促不安。她一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听见划浪声音逐渐消失,有些紧张。她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保持着观望的姿势不变,焦急看着远方。
时间流走,剩下半个夕阳不停歇地没入山头,仅剩山边一道光,走向暗淡。
一支篷船在湖面漂浮着。
江琅从船尾走到了船头。
任月语没有看江琅一眼,自顾自嘀咕着,“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江琅轻声道,“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任月语蓦然抬头,看向江琅。她其实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真听江琅说出口,仍然有些惊讶。她随后又低头,看回来时的方向,“那我们也回去。”
江琅冷静道,“没桨。”
“你……”任月语稍显愤懑,但她也清楚这不是江琅的主意,怪江琅也不合适。她只得生闷气,紧盯湖面,看水浪顶端磨成一条条的锋利后,下落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江琅问道,“饿了吗?”
任月语赌气没有回复。
江琅又问,“渴了吗?”
任月语仍是没有回复。
江琅得不到答案,便独自回到船篷里,开始忙碌。
夕阳没入山头后,天幕暗得很快,从幽蓝转为深蓝,靠向黑色。月亮被背景天幕衬得亮堂,皎洁月光洒满人间,伴随繁星闪烁,光影梦幻。
满船清梦压星河。
任月语为了更好地欣赏星空,索性躺在了船板上,微风拂动,裙摆飘舞,和湖面倒影融为一体,是与星空遥遥呼应的人间。
不久后,江琅走出了船篷,来到任月语身旁,“我做了点简单的食物,将就吃点?”
江琅发觉孟昭启他们准备得十分妥当,船篷里有干粮与水,甚至还有水果,物品齐全。
任月语没有正面回答江琅,从鼻腔里轻微哼了一声,烦闷地转过身体侧躺着,看着湖水。
湖里偶尔有鲤鱼游过,遇上活泼的鲤鱼,还会跃出湖面,搅动湖中倒映的星河。待到鲤鱼游去远方,湖面归于宁静,只听晚风声。
任月语保持侧躺的姿势,时间一久,有些累。她翻身,想换成另一侧来侧躺。却不料翻身之后,她竟意料之外看见了江琅。
江琅躺在她的不远处,就这么看着她。
她被吓一跳,他也被吓一跳。
她没听见关于他的声音,还以为方才她对他一直不理不睬,惹他生气,他进了船篷就再也不出来。
他以为她一直气未消,铁了心不再看他一眼,所以不会翻身转过来看他的。
两个人没有默契,都猜错了对方的心思。但又很有默契,即便被吓一跳,也没开口说一个字,沉默对视着。
任月语瞪着江琅,保持憎恶的眼神,气鼓鼓。
江琅有些委屈,微蹙着眉,看一下任月语,被任月语的气势唬退,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