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识月不言不语地看着商止川,良久才浅浅勾起唇当作一个简单的回应。
她还是不理解商止川的行为,若是按照她的计划按部就班而来,便能省去一大部分的麻烦,至少接下来商止川所需面临的百姓的诘问就不会出现。
但她尊重他,或许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些坚持的东西,而他就是执拗的反对以一人换多人的行为罢了,正如林识月自己如此厌恶他人撕毁书籍一般。
就这样吧。
她起身开了门,商止川跟着她的动作也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边拍了拍手,示意不远处站着的士兵装扮的人走近。
那士兵走近后,林识月立刻认出了他。
“汀舟?”林识月惊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汀舟对着林识月腼腆一笑:“林姑娘,好久不见。”
商止川见他们打完招呼,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行了。汀舟,你押着她去一趟府衙走个过场,我去和黄之衡打个招呼,让他加快速度。”
“你自己保重,虽说府衙里我已经谈好了,但说不准那些人也会会错意,你自己随机应变。”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林识月说的。
林识月看他一眼,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看着眼前的空气:“你自己顾好自己便是。”语气和模样都带着微微的愠怒。
她知道商止川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心里有股暗火只想发泄出来。
“莫气了,”商止川失笑,“我明白。”
他示意汀舟带着林识月离开。
林识月跟在汀舟身后,汀舟为了装个样子,还特意拔出了剑抵在她的身后,和她的身体虚虚隔了一拳的距离。
还没等走出门口,林识月和汀舟二人便听到了一阵喧嚣声。
“来了。”她心下再度冷笑一声,收敛情绪,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阳光如瀑布般从上方撒了下来,正是夕阳西下,大地上金灿灿一片。
将近百人齐刷刷跪在仁和教面前的空地上,有人哭嚎着,有人只是沉默静静坐着,有人愤恨地咒骂着,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士兵前进的道路。
“贪官!不分黑白的贪官!”
“你们都该去死!”
“仁和神会予你们惩罚的!上天会看到神女的无辜的!”
即使林识月已经给这些“虔诚的信徒”喂了离魂汤的解药,但这么多年的驯化下,他们暂时还很难从思维惯性中挣脱出来,仍旧固执地认为仁和教是个仁义之教。
但林识月相信只消月余,待他们彻底清醒后,但凡是个正常人,只要想起他们曾经的所见所闻,定然能很快的认识到仁和教的异样之处。
别的不说,林识月还记得那个阴冷可怖的祭坛,她只亲身体验了一次便觉汗毛倒立,更何况这些人呢。
他们不算是最麻烦的人。
林识月的目光落到了人群最后,那里安静地跪坐着几个人,没有过多的动作,只静静地跪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咒骂什么。
他们才是商止川所需要处理的难题。
洪洲城所信仰仁和教的百姓们。
他们大多都是真切的受到了仁和教的帮扶,数十年来一直浸润在仁和教的仁义名声之中——对他们而言也的确是这样——从未亲自感受过仁和教的手段。
他们真切的为神女不平,为仁和教不平,且人数众多。
山下还陆陆续续有百姓走上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也不管不顾地在人群后跪了下来。
站在林识月面前的几个士兵面色看起来颇为为难。
林识月淡淡地瞥了几人一眼,绕过了他们,从暗处走了出来。
白裙染了污泥,已然不再纯净。但林识月的面容却依旧淡然素雅,波澜不惊,仿若没有什么可以打破她的平静。
林识月需要维护自己在教徒面前的形象。
她的动作引起了跪坐着的那些人的注意。
有人从地上狂热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手对着林识月示意。
“神女来了!神女来了!”
“什么什么?”
“是神女啊!”
“神女大人,您定然会护佑我们的,对吗?”
好似终于见到了心中的珍宝一般,欢欣鼓舞地冲着林识月呼喊,却在看到她身后持剑的汀舟的那一刹那,眸中黯淡了下来,随即又被浓烈的怒火所取代。
“滚开!离神女远一些!”
若非是汀舟站得离林识月比较近,他们害怕误伤了林识月,此时此刻或许就有烂果子之类的物件砸到汀舟的身上了。
“相信仁和神,相信道义,我心无愧,自得光明,”林识月从人群边绕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安抚着他们,“仁和神始终护佑着你们,你们的虔诚会被铭记,但切记,秉持仁义之心。”
话语平和温柔。
这句话是林识月赠与商止川最后的礼物,或许能让他在应付百姓的事情上,少一分阻力吧。
*
安置她的马车停在山间一处偏僻地方,除她以外,景筠已经被人带到了这里。
相比起林识月的状况,他看起来要狼狈许多。双手被一根粗糙的麻绳束缚在身后,手掌也被紧紧包裹了起来,五指几乎不能动弹。右腿上被绑了绳子,另一端就握在看守他的士兵手中,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异动,这根绳子就会立刻被牵动,让他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除此之外,景筠手腕上的彩色转珠也被人拿了下来,搁置在一个银色的密闭盒子中,有专人负责盯守,避免其中的蛊虫挣脱而出。
他的双眼被黑布蒙住,但当听见林识月来到这里的动静时,他的头却精准地转向了林识月的方向:“林姐姐,是你吗?”
站在他身后的士兵警惕地用刀抵住了他的后腰,他顺势便停了下来,只唇角含笑地朝着林识月的方向。
林识月沉默了一下,身旁的汀舟示意林识月不要说话。
“是我。”她最终还是开口了,选择性忽视了汀舟的暗示。
景筠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是你。林姐姐,你能走近一点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