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很快来了。
他们在几天前就发现了她父亲的尸.体,动作很利索地带走了林识月的母亲。林识月当时便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母亲。
她手里还抱着那本书,心里是无尽的平静。
她听见母亲在冲她喊一些话。似乎是“我们是共犯”或者一些别的咒骂的话,但她也不在意了。
她本来也就不算有家人的那一类人。她的家人只有书。
直到后来,林识月才从警察的口中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才知道她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贪财,本就是因为我母亲的钱才娶了她,又好赌,几乎把家里钱全部赌完了。”
“还不够,他就找了大学里的朋友,合伙慢慢侵吞了我母亲的服装厂,顺带还用这个钱养了一个女学生。”
“在平时和我妈的相处过程中,他更像是一个心思深沉的疯子。他从来就没打算让她好过。他一直告诉我妈,说她蠢说她笨,说她离开自己就会一无所成,说她能挣这么多钱都是运气好。”
“他很聪明的,所以他不会直接这么告诉我妈,他都是潜移默化的慢慢灌输给我妈,我妈听这种话听了三四年,她本来就心有执念,这么下来,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那天,其实是我妈发现了他偷偷转移我妈钱的行为,我妈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对头,一时上头就拿了刀对着他。他告诉我妈,说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我妈没有上过学,是因为她蠢。我妈用刀抵住了他的心尖——然后那时,我推开了门。”
其实林识月的话有着太多商止川所不能理解的词汇了,但他还是从林识月微微颤抖的话中理解了她表达的意思,碰了碰她的肩膀来做安慰。
林识月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的情绪慢慢回正,脸上肌肉的些微颤抖也顺着她双眸的睁开而停了下来。
“所以,殿下打算怎么处理我?”
商止川的情绪也有些惊异。他缓了片刻,才温声开口。
“依法依礼而处置。”他说,“我会秉公处理,上报给刑部。”
林识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右手在商止川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攥成了拳头,似乎下一刻匕首就会出现在她的手中。
“不过,”商止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他补充了一句,“放心,相信我,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他在“秉公处理”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林识月意识到了什么,右手的拳又慢慢松了开来。
“多谢。”她听见自己说。
商止川弯了弯眼:“没事,这亦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过今天,除了听你的故事外,我还是来与你告别的。”
他转身靠在阑干上,看着古朴的城墙浅浅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了?”林识月侧身看他,从自己有些异样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好奇问他。
商止川好笑地瞥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是,事情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我要带着景筠入京面圣,顺带着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感受夜间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
“这样吗?那先提前祝你着一路顺畅,山长水远,我们或许也难再见了。”林识月了然地点了点头,从阑干上直起身子,对商止川躬身行了一礼。
商止川面上笑了一下,在夜色中情绪难辨,他突然想要让自己的情绪释放片刻。
“你呢?”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林识月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打算?”她反问商止川。
“我是说,你接下来的日子是什么打算?是继续在洪洲城待着,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他的话里带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些许期待。
林识月将目光投到下方的人群中,坦然一笑:“应该是继续在洪洲城待着吧。你瞧,我的‘图书馆’开得还算不错,师父也长居于此,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她设想着自己在温暖的阳光下,躺在摇椅上安静看书的场景。看累了,就去前面的书铺里转一圈,理一理书架,浇浇花,每天去师父家里写写字,等着时光慢慢过去。
“是不错。”商止川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弥漫出一种奇异的烦躁来。
烦躁些什么呢?他在心里质问自己,却也得不到一个答案来。
他的目光胡乱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识月手上的那个透明挂坠上。
“那便是景筠给你的?”他说。
林识月低头看了一眼:“是,不过殿下的确不必太过担忧,他会被殿下押去京城,而我这辈子或许也就呆在洪州,我与他见不到面的。”
她语气轻松,丝毫没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商止川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看着那个挂坠,突然开了口:“摘下来给我吧。”
林识月:“?”
商止川重复了一次:“把它摘下来,给我吧。别戴着了。”
“这玩意戴着也不是个好兆头。”
林识月想了一下,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便伸手摘下了吊坠,递给了商止川。
商止川接过林识月手中的吊坠,他看着手中的吊坠,漆黑浓长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这枚吊坠就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
咔擦——
林识月被商止川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
透明的挂坠在他的大力下几乎碎成了粉末,其中的一个小碎片落到了林识月的脚边,商止川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把它踢了开来。
“这样才是真正保险了,不是吗?”他抬眸看着林识月,微微一笑。
*
翌日清晨,商止川带着一小批人马,轻装上阵离开了洪洲城。
林识月上个自己店铺对面的酒楼,在二楼的窗台处遥遥看着那一队人马离开了洪洲城。
商止川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几辆囚车,里面关着景筠、左护法等人。鸢娘由于“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