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已经死了,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弟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孙大人和奚姑娘的所有控告都是无稽之谈。无论是宣称我与商大人有私情,还是商大人因为林正与我的关联从而徇私枉法,都是莫须有的事情。”
“我很早就告知了商大人,此人并非我的弟弟,但是由于我与弟弟关系也较为浅淡,致使我也一直没有追查,但现在既然因我使得商大人蒙此之冤,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讲一讲了。”
像是没有听到一旁林正的愤怒嘶吼,她还是那般平静温和,咬字清晰,不急不徐讲着。
这一番话说出,孙气松立刻僵住了,奚知雪同样也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林识月的脊背已经挺了起来,一身素净白袍,身子单薄,但却有着奇妙的力量感。
商止川忍住转头去看她的想法,安静地跪在原地,余光能看见身旁那两人的神情,僵硬到有些可笑的地步。
“有何证明呢?这事情倒是新鲜。”皇帝只微点了点头,示意林识月说下去。
“民女自小与弟弟生活在一起,虽然关系不好,但也清楚他的秉性与样貌,此人相貌与我弟弟相似,但绝不是他,同时我记得我的弟弟幼时有神童之名,聪慧异常,与书有感,可通书本之灵,只是性情顽劣,所以未曾学堂有好名声,但是当时能被乾明书院收走,亦可佐证。”
“但现在面前之人,当真有招生时的那些能力吗?”林识月轻飘飘反问道。
林正被她的眼神看的心中直发毛,恐惧着一边想冲上去驳斥,但又被林识月的下一句给打了回来。
他的确......没有那些能力。当时乾明书院的招生苛刻得离谱,可能只有神仙才能做到那些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
当初......当初似乎就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姐姐,帮助他进了乾明书院的!林正蓦然间想到了这一点,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但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辞。”孙气松摇摇头。
“民女幼时记得,当时来我们村招收乾明书院的学子时,是陈掌院。不妨让他来说一说。”林识月笑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从队伍的最末端,走出一个一身青袍,清癯瘦长的身影。
许久未见,陈定言不知为何瘦了许多。
本来就清瘦的人,脸颊那一块的肉凹陷了下去,看着十分憔悴,袖袍空空荡荡,随着他的走动飘荡起来,有些可怜。
“陈爱卿?你怎么来了?近些日子你不是告假说身体不适吗?”皇帝又惊又喜。
奚知雪的身子顷刻间僵硬了起来,她的脊背紧紧贴着地,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几乎不敢抬头看陈定言,只能嗫嚅着喊着父亲。
父亲......不会怪我的吧。她自欺欺人地想着,拼命告诉自己,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父亲。
都是为了他。
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成了真理。她这几日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说的多了,好像也说服了自己。她的确就是为了父亲,才做出这般事情来的。
如同那些内心有千万苦楚,但是为了心爱之人,一字都不能透露的那些话本里的主角一般,奚知雪的眼中缀了泪水,一身白衣楚楚可怜,听着越来越靠近的步伐,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臣,教女无方,识人不明,特来领罪。”他跪了下来。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在了奚知雪的心上和脊背上,让她忍不住晃了晃,连跪都有些跪不稳了。
“爹......什么叫,教女无方?”她声音很轻,像是下一刻就会崩裂开来,“是......嫌弃我的意思吗?”
声音太轻了,陈定言根本没有听到。
“臣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不知女儿做出这些事情,痛苦万分。有些事情,也该给陛下,给林姑娘一个交代。方才林姑娘所言之事,臣其实很早也感到疑惑。当时乾明书院改制,特赦招收民间子弟入书院求学,有些人心存疑虑,命臣提高门槛,所以臣在洪州的招收颇为严苛。”
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将当时的三个关卡讲了出来。
寻找年份最悠久的书,速读,以及最后一关近乎神魔的要求。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几乎就是拒绝民间子弟入书院求学的意思了。
“后来臣觉得不妥,在后面几个州都降低了要求,故而洪州是要求最为严苛的地点。”
“但就是在这般要求下,林正过五关斩六将,也拿下了这个名额,臣当时觉得,这恐怕会是个不世之才,学成后,定能为陛下分忧。”
不愧是学院掌院,陈定言讲话语速不快,娓娓道来,却吸引了殿中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有部分人听到陈定言最后那一句话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了地上跪着的瑟瑟发抖的林正身上。
就是他吗?
林正跪在原地,身子缩得越来越小,即使周围没有人在说话,但是他如有所感,依旧使劲缩着身子,好像感受到了他们的怀疑与不屑。
恐惧、羞愧、担忧将他包围了起来,但最后都被彻头彻尾的不甘所取代。
陈定言继续讲着。
“但自从此人随着队伍入京外,臣发现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先是相貌,他似乎看起来与当初那个入选的男孩长相都有些差异,接着便是能力,他入乾明书院这些日子,策论一概不精,据同窗反应,也不爱读书。臣觉得颇为奇怪,但想着这孩子或许与书有缘,有些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便这般一直放着没怎么在意,直到今日听林姑娘一言,才觉真相。”
“说谎!”
林正的嗓音尖锐刺耳,他急切地抬起头,对陈定言用力摇了摇头:“我就是林正!掌院,当时还是您亲自给我发的入院木牌,您都忘记了吗?”
他高高举去手中的那一块木牌,上面还十分温热,带着他的体温。
那块木牌,林识月遥遥弯曲,觉得分外眼熟。
她唇角隐隐约约露出些淡淡笑意来——那么多年前埋下的一颗惊雷,现如今终于能够引爆了。
场面看起来有些混乱,但无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