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才气，”江长楹摇了摇头，“我答应了谢安，明日把这文书送到东宫，是快到了柳首辅经筵的日子吧？”
因前几日刚同江长楹提起谢安，楚涴清这会儿很快反应过来，继而蹙起眉头。
“殿下怎么同他扯上干系？”
“他想起复，”江长楹淡淡道，“先前在靖王府遇见的，今儿个又去求四哥，被我撞见了。”
“四皇子都知道他有旧案在身，不管他的事儿，”楚涴清叹道，“你听说过吧，皇上精舍的柱子……”
“谢安小人，永不叙用，”江长楹转着那珠钗，道，“可是姑姑，我觉着，父皇要真觉着他面目可憎，其心可诛，隆昌十七年，他就应该死在大狱里了？”
“一年放逐那么多官员，只他的名字，被父皇刻在柱子上。”
楚涴清怔了一下。
当今圣上是最喜怒无常，难以揣度的。
他这是要记恨他，还是要记住他？
灯火昏昏，照着人半边脸，江长楹靠在椅子上，道，“左右是先给柳首辅看，柳首辅若觉得不妥，自然就不会把此人再举荐给皇上。”
江长楹此言，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来，楚涴清不再阻她，但她想起今天皇后宫里来了女官。
“娘娘让你明天到一趟坤宁宫。”
江长楹脸色一把沉了下去。
步摇被她掷在桌上，江长楹起身，“知道啦。”
楚涴清叹了口气。
江长楹与谁都亲，与同母所生的太子亲，与异母的兄长江琰亲，同宫女出身的自己都亲。
独独与自己的生母不亲。
楚涴清无奈去收拾散落一桌的文稿，顺便收拾起被江长楹留在桌上的步摇。
回首凤凰，点翠牡丹，精致美艳。
虽都说四皇子玩物丧志，业荒于嬉，但其实对这个妹妹很是大方疼惜，这一对兄妹感情甚笃。
楚涴清拿来首饰盒子给她收着。
烛光下步摇背面好像刻着两行小字，楚涴清眯着眼细看。
是前朝隐士的咏凤之作。
字迹已有一半模糊不清了。
“但凭商风起……”
“一去昆仑西……”
楚涴清费力分辨着字迹分辨的眼睛酸胀，才勉强看清两句，喃喃念叨着，“做的还真是精细……”
那凤凰步摇被封在匣子里。
***
打道回祝府，婢女豆蔻收拾着祝凝带回的胭脂水粉，一脸喜色，“这顾家铺子的东西贵着的，竟一次买这么多，我就说二少爷还是疼小姐的吧！”
“不是二少爷买的，”祝凝道，“今儿在那遇见了靖王殿下，他在铺子里结的账。”
“啊？”小丫鬟居于深闺，但也听了不少江琰的风流韵事，“小姐，听说长安城花魁名妓，十中有八，都倾慕于他。怎么样，靖王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身长七尺，龙章凤姿？连南风阁的窈娘也倾心于他？”
“别总跟别的院的丫鬟聊这些皇子王孙的风言风语，”祝凝蹙眉警告道，“当心祸从口出，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豆蔻被训的扁扁嘴，自家姑娘就是这样，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做错了一件事，走错了一步路。
豆蔻一腔好兴致被浇的彻底，想着想着，就委屈地红了眼，再抬起头时，却见自家姑娘，竟也不知何时落下泪来。
暴雨倾泻而下，枝头的白梨花坠了下来，飘飘摇摇，凄凄切切。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就是管不住自己，被吓的叫了一声，就让四殿下摔了一只镜子，我身上钱赔都赔不起。”
“若不是他大方，若叫我回府里取钱来，怕是又要挨多少责骂与奚落？”
祝凝委屈，豆蔻听她声声悲诉，更是委屈。她们这一房里，姨娘早早地去了，祝老侯爷顶多过年时候见见她们，想起自己还有这女儿。
将军府里妻妾成群，她们就是得谨言慎行地做人。
祝凝在豆蔻怀里簌簌落着泪，又有不速之客风风火火登门来。
祝清是府里三房女儿，三房最得宠，养出来女儿自然也是盛气凌人，带着些泼辣的狠劲儿。
“若不是你要去什么劳什子胭脂铺，你知不知道今日二哥本会带我出门？”祝清登门骂道，“是不是你一早就听说了二哥要去见靖王殿下，就巴巴地跟过去？”
祝凝在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中抬起头，红着眼辩白道，“三妹有气，也不要乱撒，我几时知道你会出门？”
“我不过昨夜在后院遇见二哥提了一嘴胭脂，我怎知他竟会爽了你的约？”
“你还敢还嘴？”祝清怒极，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带着的丫鬟十成十随了这个主子，跋扈地上前竟想要动起手来。
抱着祝凝的豆蔻自然是不依，小丫鬟凭着一股蛮力挡在祝凝前面，两个丫鬟打作一团。
“锦葵，收拾她！”祝清尖叫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还敢跟我顶嘴！”
锦葵的肚子上被豆蔻顶了一下，疼的“哎呦”一声，抬起手，长长的指甲在豆蔻细白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内宅丫鬟下手阴损。
另一只手也扬起来，要往豆蔻脸上抓过去。锦葵额角却被重物砸了一下，这一抓抓了个空。
锦葵一愣，不消片刻，有血从额角流下来。
锦葵尖叫。
破了相了。
祝凝下手更狠。
她不知何时在缠斗中爬到一旁，摸到今日带回的瓶瓶罐罐，朝锦葵头上狠狠砸过去。
祝清瞪大眼睛。
她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温温吞吞的祝凝竟然下了这样的狠手，一时之间，又是惊诧，又是怒——打狗还得看主。
“你竟敢打我的丫鬟？”
祝清来势汹汹地冲过来抄起桌上的东西，豆蔻从锦葵手里奋力脱身，挡在祝凝面前。
祝凝心里大骇。
她敢砸锦葵，可不敢破祝清的相——那非让她真扒层皮不可，她的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