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平静的金眸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的苍白崩塌。 许久,他眉头松开,低头苦笑,“我不是鸵鸟。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能看到,我的亡对人类是一件好事。” 安隅眉心皱了一下,沉默不语。 典说,诗人确实能看到很真相,但他也很短视。 出发探望前,典站安隅面前有无奈地微笑道:“眼对未来的判断无法考虑任何变数,就像当初那注彩票一样,他的预言原本是正确的,但只要临时起意,回面包店换个衣服,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就导致预言失误,而他看不到这点。我提示了的中奖号码,却没料到两注都买,那样就又一次改变了最终的开奖结果——这宇宙瞬息万变,真正的预言者不该早早定论,而该俯瞰视角保持观望。安隅,虽然我暂时不能看见部,但我并不焦虑,与变幻莫测的未来相比,我更愿意相信人类恒久的决心。” 安隅回过神,诗人正盯着他的眼睛发呆,他立即抓住机获取诗人的记忆。 但出乎意料地,一股剧痛忽然脑髓深处炸裂,他的意识瞬间被弹出。 眼惊愕道:“怎么了?” “我没事……”安隅松开捂住太阳穴的手,放弃读取,低声道:“听说自杀前一晚夜祷时,还对主城人说,每一场灾难的终结,都有一部分混沌之源回归苍穹,终有一,所有苦难都远离人间。但第二天,却给我发了那样一句完相反的话。我只想知道,这一天之内究竟看到了什么,让如绝望?” 诗人闻言眸光波,沉默着又将头看向了窗外。 安隅继续道:“出事那天我睡到傍晚才起床。后来才知道,我的长官上午去过教堂,为我们刚刚失去的一位优秀同伴祷告。但随后,就着急把典喊了过去,又傍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起身走到诗人面前,遮住窗外的美景,迫使他凝视自己,“告诉我,又秦知律身上看到了什么?” 眼与他对峙许久,轻声道:“我一直为您画画,本想送给您,但画到半途却画不下去了。您去教堂看看吧。” 诗人不,教堂经连续一周没有开门。 安隅推开厚的大门,里面没有开灯,光线透过塔顶狭窄的落地窗穿入建筑,一片幽暗中,灰尘光柱间扑朔。 顶楼书架不翼而飞,从前散落遍地的诗册被清空,只剩一只孤零零的单人沙发,沉睡一片荒凉中。 沙发旁立着一台蒙布的画架。安隅抬手揭开蒙布,瞳孔骤然缩紧。 破碎红光背后,四枚金色齿轮清晰浮现,齿轮的完度比上次更了,但这一回,大量红光被洇湿,像是被沾水的画笔强行从画布上抹去。 红光的消失本应让人安心,但那大片大片粗暴肮脏的痕迹,反而让安隅感到一阵悚然心悸。 终端响。 眼话筒里低声道:“这年来,我一直观察破碎红光。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告诉过,红光越来越,但那时我并不觉得么危险,因为红光的出现遵循规律——每当黑塔公告彻底清扫了某个超畸现象,天上的红光就增。红光增的程度黑塔公告的严度几乎完正比,我一直以为等人们整顿完所有混乱,混乱的根源或许就回归宇宙。” “34区的异常解决后,苍穹上的红光到快要把天际铺满了,我本以为这是好事,但直到那天早上醒来,它们却忽然消失了一大片。” 安隅凝视着那幅画,心头发冷。他似乎预感到了诗人要说什么。 他问道:“去了哪?” “您的长官身上。” 终端里,眼嘶嘶地笑起来,声音如同一条脆弱的毒蛇。 “我花了很功夫调查他,他是当年尤格雪原上直面灾厄降临的一名孕妇诞下的孩子,他就是灾厄本身。灾厄从他身上跑出来,被解决后又回到他身上,循环往复。可笑,人类自以为是、百般依赖的最后一道防线,偏偏是一切的根源。只要他,人类将永远陷于深渊,直至彻底毁灭。” * 离开教堂时,安隅带走了那幅画。 “您拿了什么?”严希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叠放安隅腿上的画纸,“诗人要您给他带解闷的东西吗?” 安隅摇头,“之前他学写作,留下了一废稿,索带走吧。” “写作?”严希笑笑,“您还是少他接触吧,别被教得神神叨叨的,我那位负责每天他谈心的同事都要崩溃了。” 安隅心跳一顿,不声色地问,“他都说了什么?” “东拉西扯,不知所云。问得了,就开始诅咒黑塔,诅咒守序者誓约,诅咒人类命运,还叫嚷着秦知律是灾厄之源,时空掌控者也无法拯救人类什么的。”严希头大地叹一口气,“大脑刚才发布了对他的书面结论,认为他是度抑郁臆想,虽然与畸变无关,但经纯粹是个疯子了。” 安隅闻言靠回座椅靠背,垂眸道:“嗯。既然畸变无关,就放他回去吧,或者去普通医院接受心治疗。最近上峰大脑都很忙,别浪费时间他身上了。” “您也这么想吧?”严希摇头道:“上面也没耐心了,今晚就放人,我同事终于要解脱了。” 车子开出主城外围,到达穹顶防护之外的尖塔。 安隅忽然不经意似的说道:“如果长官真是灾厄之源,岂不是人类的灭顶之灾?” 严希的机械眼球眼眶中轻微转着,那是他精神放松状态下的表现。 他点头笑道:“那当然,但这个假设纯属无稽之谈。律的身份对外界是保密的,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位强大的守序者,眼大概是不知从哪听说了律的无限基因熵吧,才恐慌下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