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阡陌的衣带,一手揽住她腰身,一手轻抚阡陌落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稍稍一用力,阡陌便再拿不开那手,被迫一直抚在苏明琰脸上。
忍受他无礼的自我满足。
阡陌急了:
“放开我。”
另一只手去抓苏明琰揽在她腰间的手,可苏明琰的手坚若磐石,根本不能挪动一下。
在苏明琰眼里,阡陌的着急都可消融:
“为何要我放开,我偏要遂了自己的心,决不放开。”
语气轻,话意重。
苏明琰离得那么近,他的眼眸如星辰,如大海,如天幕,明亮又深沉,映着阡陌懵懂慌乱的模样,在他的眼里,这些懵懂与慌乱皆无处可逃,如同逃不出星辰,逃不出大海,逃不出天幕。
有那么一瞬,阡陌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倘若天地间只有这样的星辰,这样的大海,这样的天幕,许是命运垂怜,便可安然度余生。
这不着天际的可笑的念头,只一闪念,阡陌便挥之而去,带点不屑地笑道:
“你抱着我,就是抱着一个男人,不可笑么!”
“谁说你是男人。”
苏明琰仍不松手:
“是男人又怎样,只要我愿意。”
阡陌刚刚找到的一点说辞又被堵了回去,苏明琰的目光让她眩晕,不敢直视,直接放弃了挣扎反抗,把脸别过去,低下眼睫,避开苏明琰的眼睛:
“随便,你要抱便抱吧,男人抱男人,只要你不觉得难堪,我就忍着。”
苏明琰笑出声来,一半是被阡陌逗乐了,一半是胜者的开心。
笑过之后,他沉默了,看着阡陌躲避自己的双眼,幽然道:
“你可知,我一见你,便心生欢喜,小时候是这样,长大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我若问你,你可也如我这般?你会怎么答我?还是不要回答的好,别给我失望的机会。”
每一字,每一句话,都在阡陌心头转啊转啊,转回在青丘的时光里,幼时的苏明琰是天玄殿外透进来的一束光,落在阡陌在手中,让她感知到温暖与情意。
而他也仅仅只能是束光,看得见感觉到却抓不住,展开手,光就在手里,握上手,光就不在了,正因为珍稀不可得,所以阡陌无比清醒坚定地放弃对这束光的希翼与追逐。
光若来,便接受那一点暖,光若去,再回归阴暗。无所求才能无所伤,不去依赖才能自立。生来孤寂就忍耐孤寂,生来悲苦就忍耐悲苦,生死皆拜青丘苏氏所赐,因那一点暖,阡陌没有把对青丘的怨恨牵连到苏明琰身上,已是她能尽力能做到的。
阡陌永远记得苏瑾霜说的那句话:母后说你天生一身反骨,是养不熟的,果然没错,既是如此,我便日日挫你的骨,终究有一日,让你真正变成我的奴仆。
既有一身反骨,又怎会为苏明琰的一点恩施而亲近于他轻信于他。阡陌心中早已烙下深深的印记:苏家的狐狸,皆是不可亲不可信的,敬而远之才是。
逃离青丘,阡陌也把怨恨留在了那里。
遇见姜雨芫,阡陌从阴暗中走到阳光里,姜家的温情驱散笼罩在阡陌身上数百年的冰冷,她从天玄殿一只无名的小狐狸变成了阡陌,奔跑在田野间,穿梭在麦浪里,重生的滋味,是甘泉村阵阵的青草香。
姜家的暖,暖彻肌骨,活过来的感觉让阡陌贪恋不已。
沐浴在暖阳里,何须再找寻那束偶来的光。
既有姜雨芫,何须再招惹苏明琰。
“青丘少主。”
阡陌一字一顿叫道,她的目光落在水里,水里苏明琰白衣飘摇,宛若天上的云,亦如他这样的人,是那云中的光,璀璨夺目,遥挂天际。
身在尘泥,可望而不可及。
苏明琰的笑变得苦涩:
“你叫我青丘少主。”
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从前你只叫我苏明琰。”
苏明琰的手松开。
阡陌突然向水里滑下去,她竟不知自己空乏至此,仿佛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苏明琰立刻又抓住她,抱得紧紧的:
“无论你叫我苏明琰也好,叫我青丘少主也罢,只要你还愿意理我,便没什么。”
阡陌想挣扎,但没有一点儿力气,此时,苏明琰才是她的支撑,离开他,她会溺死在浴池里。
她从未觉得如此无力过,就是苏瑾霜用给她施加最残忍的酷刑时,她也没有这样过。
那一身反骨,已成了柔弱无骨。
阡陌不知为何会这样,她的心,她的身,全不由得她做主,非但不听她的,还要与她抗争,争取那一点光与暖,好像,初始的那点暖光,才是她命里旖旎不舍的风光。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阡陌连放弃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明明呼吸顺畅,却越来越觉得窒息,她身上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反抗她,以此表达对她的不满。
这种感觉比死亡还可怕。
“我要上去。”
阡陌无力地抬起头,眼望着苏明琰,看他眼里浩瀚无边的沙漠复又变回星辰大海,还是那个温情俊雅的青丘少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