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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1)

北夷人食量大得惊人,曹福旺足足煮了满满十大锅吃食,才喂饱上半百个大兵。

他们就是一群饿狼,茹毛饮血,生吃人肉,只要锅里热起来,就开始抢食。

失去孩子的母亲,大多是死在了北夷军手下。活着的一两个已完全石化,哑声无言,双眼空洞,魂不附体,俨然成了一尊活尸。

姜雨芫握着母亲和姜宗志,紧紧的,能掐进肉里。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了,心里一直念叨着:

不要!

不要!

不要再看到地狱般的场景。北夷人咀嚼的食物,是鲜活的生命啊!

不要让厄运降临到弟弟身上,如果躲不掉,自己一定去代替姜宗志。

母亲握得更紧,她流露出坚毅的哀伤,尽力再孩子们面前克制。

唯一说的话是:

“熬一熬,熬到天黑!”

声音那么低。

天!终于快黑了!

北夷人杀累了,把活人驱赶到附近的屋子里。

大家惯性地迈着腿,像一群木偶。

只在听到一声大喝时,眼神才活泛起来。

声音来自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男人,他大跑到曹福旺跟前,急切地说:

“福旺,大娘吊死在槐树上了!”

村民们停下步子,心里一阵唏嘘。

曹家老太太自个了结了,她走了曹老头走过的路,自知愧疚难当。

曹福旺的复仇以曹老太的死亡结局。

但北夷人对村民的折磨还没有结束。

曹福旺跪地大呼:

“娘!我错了!”

北夷大兵无视他的悲伤,怒目瞪视,继续驱赶村民。

剩余的上百口老弱妇孺被安置在三间屋子里。屋门上了锁,窗子封得死死的。每一间屋子的门外都站着一个负责看守的北夷大兵。

屋子里面总算比外头暖和,在雪地里蹲了大半天,许多人已经疲惫不堪,又要忍饥挨饿,精神不济,就地半躺下,眯眼睡去。

夜幕降临,雪还在下。

母亲带着姜雨芫和姜宗志靠窗依着。窗户外用木板钉死了,只留出几条窄窄的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的雪映亮了黑夜。

姜雨芫和姜宗志一左一右靠在母亲肩上。母亲轻轻地摩挲着他们的头。

片刻的安宁祥和,此时成了母子三人最大的慰藉。

姜雨芫大约记得,上次母亲这样温柔对待自己时,她才6岁左右。

岁月如梭,如今自己都十四岁了。

“娘,爹爹会在哪儿呢?”

姜雨芫贴着母亲的耳朵悄悄问。

母亲哽咽了。抬着头,不让眼泪留下来:

“不要提,别让北夷人听到,他一定是在想办法救咱们。”

母亲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父亲一直没有来,结果已经注定。

姜宗志弱弱地问了句:

“娘,爹爹能来吗?明天我会被吃掉吗?”

母亲用力地摇头,揽着姐弟俩,尽量让他们更暖和:

“不会,好孩子,闭眼睡一会儿,才有精神。”

姜雨芫和姜宗志躺在母亲肩上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睡,姜雨芫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父亲,母亲,宗志,麦苗,桑树,蚕,织锦......

还有春花,温惠,蔡婆婆,七先生。生死在梦里一点儿也不真实。

唯独没有阡陌。

阡陌,

阡陌......

姜雨芫在梦里叫。阡陌飞奔而来,像一阵旋风。

阡陌来了。

姜雨芫睁开眼睛,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低吠声。

本能地抬头望向窗外。

木板缝隙里有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

真的是阡陌。

姜雨芫压制内心的惊喜,克制自己不要叫出声来。

阡陌的眼睛消失了,随之听到的是轻微的沙沙声。

姜雨芫这才注意到,母亲正在窗下悄悄挖土。

掏出一捧又一捧土,挖出一个通向外面的洞。

母亲是要挖出一条生路。

姜雨芫立刻趴下跟着母亲刨土。

期间,母亲跟姜雨芫讲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轻点儿。

母亲怕吵醒大家和睡着的北夷守卫,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第二句是记住埋粮食的地方。

母亲怕出去后没有粮食会挨饿,同样难逃一死。

第三句是你和宗志好好的。

这一句教姜雨芫生出无限感慨。

阡陌在外面同样的位置刨洞,她的速度惊人,很快挖通了洞。

从里面到外面,连通了生死。

阡陌从洞里钻进来,扑到姜雨芫的怀里,宣泄久别重逢的亲昵。其实,分别还不到一天。

母亲悄悄叫醒了姜宗志,催促姜雨芫带着姜宗志快从地洞里爬出去:

阡陌先爬出去,姜宗志也爬出去。

姜雨芫最后爬出去,向地洞里伸长手臂,低声地唤:

“娘亲,快出来。”

“芫芫,你们快走,去找你姨娘。”

姜雨芫又爬进去,朝母亲探出脑袋:

“娘亲,咱们都去。”

母亲摇了摇头:

“我得留下找你爹爹,快走,迟了就走不了了。看好宗志,别丢了阡陌。”

姜雨芫被母亲推了出去,再唤娘亲时,就听到洞里传来弱弱的两个字‘红绳’。

大雪封门。一脚踩下去,都快没了小腿。

姜雨芫记忆中,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拉着姜宗志,艰难而迅速地超前移动着。

阡陌回首望了望小窗,跟在姜雨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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