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真厚呀!冻得脚都麻木了,还要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能停!
姜雨芫拉着姜宗志,姜宗志跟在姜雨芫身后,一步一回首,直到出了村,还在呢喃:
“娘亲...娘亲...”
或许就此是诀别。
姜雨芫怎能不知!但她更明白的是,母亲期望自己带好弟弟,逃出生天。
“我们去找爹爹吧!”
姜宗志见回头无望,向姜雨芫乞求。
姜雨芫停了一下,目光犀利:
“不行!不能回去。”
看到姜宗志懂得通红的小脸,心如刀割,声音温和了许多:
“宗志听话,咱们先去姨娘家。回头我来找爹爹和娘亲。”
此时,她多么希望雪再大些,天再冷些,好冻住自己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
阡陌到姜宗志身边,贴着他轻轻地磨蹭,来表达对他的安慰。
路还要继续走。
雪太大,外面亮如白昼。
姜雨芫带着姜宗志和阡陌沿着河滩上的路走。
长长的路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积雪下显出人形的轮廓。
温惠的哥哥说的没错,整个送葬队都命丧于此。
雪盖住尸体,冻住鲜血,掩饰罪恶。
这是条必经之路,姜雨芫拉紧姜宗志,示意阡陌跟紧:
“慢慢走。”
根据路面高低,尽量避开有尸首凸起的地方。
姜宗志冻得双唇发紫,滑了一跤,踩到凸起的一团雪上。
积雪震落,露出大半张人脸。
姜宗志吓得尖叫一声。
“不怕。”
姜雨芫用力抱着他,好容易挪开一步,离开那张人脸。
姜宗志怕怕地瞧见了那颗脑袋,几乎哭出来:
“三爷爷,对不起,我踩疼你了。”
哗!
姜雨芫眼中一热,泪水涌出:
“宗志,走。”
姜宗志伸出红肿的小手抹去姜雨芫的泪:
“姐姐,爹爹呢?”
姜雨芫摇摇头:
“爹爹不在这里,爹爹去寻祖婆了。”
阡陌叫起来,浑身毛发乍起,作势要冲出去。
姜雨芫顺着她的叫声抬头看。
白晃晃的雪地里走出一个矮墩墩的身影,横抱着具干瘪的尸体,腰间别着一把斧头。一脚深一脚浅,往围墙去了。
“曹福旺。”
姜雨芫抚了抚阡陌的头:
“别担心,他不是来找我们的,走吧。”
姐弟俩继续前行。
曹福旺是冲围墙去的。他抱着的是死去的曹老太。
到了围墙外,曹福旺把曹老太轻轻放在地上,抽出斧头,对着围墙大吼:
“该死的!都去死罢!”
挥起斧头,朝围墙劈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墙皮剥落,砖块碎裂。
先是凿出一个小洞来,洞越砍越大,露出里面大敞的庙门,庙门里冒出滚滚黑烟,从洞里钻出去。
曹福旺早见识了这些黑烟。
此时他没有惧怕,只有满腔的愤恨,用尽全部的力气挥舞斧头:
“都该死,都该死!”
磨破双手,鲜血顺着手肘往下流。
黑的,白的,红的,混合在一起。
烟的呛,冰的冷,血的腥,足以让恶魔苏醒。
姜雨芫一直催促姜宗志和阡陌,直到快离开河滩时,忍不住往后望了望。
围墙倒塌,庙门大开,源源不断地溢出黑烟,幽灵般飘向村子。
很快,笼罩了整个村子。
快走,快走。
姜雨芫催的更急了。
姜宗志饥肠辘辘,用尽力气往前走。
直到东方发白,再看不到村子的影子。姜雨芫才松了口气:
“宗志,歇歇再走。”
找到路边一棵横卧的大树干,拂去积雪,领着姜宗志坐下歇息。
“嗯...”
姜宗志有气无力地叹息:
“姐姐,我头晕。”
整个人都快坐不住,摇摇欲坠。
姜雨芫知道姜宗志是饿的,难以忍受的饥饿折磨了他们好几个时辰。
哪里还有吃的,姜雨芫后悔没有到田里找父亲埋下的粮食,但又想能活着出来已实属不易。
于是顺手抓了把雪,送到姜宗志嘴边:
“宗志,假装吃一点儿吧。”
姜宗志摇了摇头:
“吃了好几次,肚子疼。”
四周荒无人烟,深深的无助令姜雨芫无比沮丧,她撒了雪,不知道怎么安慰姜宗志,姨娘家还有一段路,只有祈祷快快平安赶到姨娘家。
“走吧。”
姜雨芫拖着姜宗志,催他赶路。
姜宗志没有站起来,望着来的方向:
“姐姐,北夷人!”
姜雨芫扭头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北夷大兵骑着马追来了。
“快跑!”
姜雨芫拖起姜宗志,往前跑了几步。
北夷人跟上来,勒马停住:
“想跑!”
亮出大刀,朝姐弟俩砍去。
姜雨芫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张开双臂,挡在姜宗志前面。
“姐姐!”
姜宗志喊。
“阡陌!”
姜雨芫震惊的目光里映出阡陌的影子。
她抢在大刀落下前,飞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北夷人握刀的右臂。
北夷人吃痛,大骂:
“畜生。”
用力一甩,将阡陌狠狠甩出去。
姜雨芫和姜宗志的目光随之落在地上。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