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往在上,阡陌在下,沿着火绳快速向上攀爬。虽不知要往上爬多高才能到顶,但已离那个阴暗之地越来越远。
两人越爬越快,无往在上头欢喜道:
“阡陌,我听到水声了,再坚持下,很快我们就能上去。”
阡陌竖起耳朵听,怎么也听不到水声,刚要张口回应,却变成一声惊呼,整个人忽地往下坠落。
幸好她一只手仍抓住火绳,下坠时那只手掌急速摩擦火绳,激起层层火花。
正当此时,无往叫一声‘罗刹’,松开火绳,调转身形,直往下追踪去。
阡陌闻声,心里一紧:罗刹!这时方感觉出来,分明有股强大的吸力在往下拉扯自己,生生将她拉回暗黑之中。
吸力之中,由不得阡陌反抗。她甚至找不到吸力所出之处,犹如陷入一个大大的漩涡中。这来自幽冥暗地的邪恶之力,必是来自罗刹。
无往重伤之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闪电般飞扑向阡陌,拉住她悬空的另一只手,将她托起,扯过火绳在阡陌两只手腕上绕了几圈,而后一鼓作气,把阡陌向上推。
这几下手法迅速娴熟,如行云流水,将阡陌从吸力里解救出来,送她往上去。
罗刹的吸力着实大,无往救出阡陌,自己却不能摆脱。
阡陌知他用意,更明白此时单凭无往,根本对抗不了那个隐匿在暗黑中的罗刹。但她的手腕被火绳绑的结实,无往在火绳上施了力,那火绳便拉着阡陌往上升。
暗黑之中探出一个状如干尸的头来,青面獠牙,眼眶里绿荧荧地,似燃着两点鬼火,张开黑洞洞的大口,随时准备吞食他的猎物。
此等恐怖丑恶的鬼怪,必是罗刹无疑。
那罗刹身着一件黑甲,手臂甚长,焦黑的指节扣在一根又粗又长的三叉戟上。单手挥舞三叉戟,一股股阴风便自三叉戟向上旋转,化作强大的力量吸住无往。
怎能让无往为自己殒命?
眼看无往坠向罗刹,阡陌心中一急,向上翻身,在空中转了一圈,化身为狐,挣断火绳,咻地窜入暗黑之中,直冲那罗刹去了。
罗刹在黑暗中最是敏捷,闷声一呼,一手投射出三叉戟,刺向狐狸,一手向上一抓,钩住无往的衣角。
无往惊呼着‘阡陌’。
使出浑身解数,暂且从罗刹手中挣脱开,自手中弹出一道火光,激射向三叉戟,恰在三叉戟即将刺伤阡陌之前,将其弹开半分。
火光散射开来,成为点点火星。
罗刹两手落空,气得沉声怒吼,向上奋力一跃,接住三叉戟的同时,在手中一转,径直刺向无往。
阡陌一声嘶鸣,扑到罗刹握住三叉戟的手上,利爪犬齿一齐抓挠撕咬那只只剩枯骨的黑手。
三叉戟已然刺入无往胸膛,他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直翻白眼,全没了半点儿力气反抗,当即整个人都悬垂在三叉戟上。
喀嚓,阡陌狠狠咬断罗刹的一节手骨。
却无济于事。
罗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转了转眼眶里的用两点鬼火,扫了一眼阡陌,继而抬起另外一只枯手去抓阡陌。
借着尚未散尽的火星,无往恍惚中看着罗刹那只大手魔爪般罩住阡陌,微微抬了抬头,终是没了气力。
阡陌没有躲避,依旧死死咬住罗刹的指节,直到自己落入另一只魔爪中,柔软的身子嵌入坚硬的五指中,指尖似尖刀扎进阡陌皮肉里,挤压出鲜血。
此罗刹身形比一般成年男子更要高大,枯瘦的样子愈加显得四肢细长。他一手持三叉戟挑起无往,一手拿捏阡陌。
阡陌越是要挣扎,那只魔爪就在她皮肉里陷的越深,一道道鲜血染红了毛发和大手。
浓烈的血腥味令罗刹不能自已,他迫不及待地把阡陌塞入大张的口中,全然不顾手里的三叉戟垂落下去,无往也从三叉戟上滑落,坠入暗黑里。
阡陌亦被送到罗刹嘴边,眼看就要沦为罗刹的吃食,阡陌奋力一击,高举一只前爪猛抓向罗刹眼眶里,将其右眼里的鬼火生生抓了出来。
罗刹发出一串长长的低吼,仿佛是感到疼痛,仰或是表达他的愤怒。抬起握住三叉戟的手去抢阡陌手里的鬼火,三叉戟随即掉落。
阡陌能得手抓取罗刹一只眼,纯粹是因为罗刹急于吞食她,没有防范。
这时罗刹再抢鬼火,更要一并把她吃了,阡陌绝无活下来的机会。
命已至此,阡陌脑中闪过一丝念头:无往或许已经死了。
来不及遗憾,没有空隙可以再念一念雨芫,阡陌完全凝固了。
罗刹伸手从阡陌狐爪里夺取鬼火,同时,大口咬了下去。
火!
猛烈的火!
从黑暗里冲上来,瞬间爆裂,罗刹刚刚拿到的鬼火突然随着烈火燃烧成熊熊大火,只一瞬,鬼火就燃烧殆尽,罗刹手里连灰烬也没剩下。而来自黑暗的大火烧得更猛烈了。
罗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右眼彻底消失了。
他狂怒起来,将怒气尽数发泄到阡陌身上,落空的那只手落在阡陌身上,大力撕扯,要把她撕得粉碎。
骨肉寸断的剧烈疼痛逼迫着阡陌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再多一点儿,阡陌就要痛死过去。
绝不能死!
姜雨芫还在东鱼谷等着她回去,阡陌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用来苟延残喘。
若死,当是死于拼搏,死于抵抗,而非死于沉默,死于放弃。
烈火在罗刹周身燃烧。
阡陌心头的火也被点燃,由内到外,烧得热烈,烧得放肆,她内心深处就像深藏着另一个自己,心头的火唤醒了她,赐予她勇气与力量,与眼前的恶魔罗刹抗争。她的毛发乍起,身子越鼓越大,足足比先前大了两三倍,还在不断地鼓胀。全不在乎罗刹的手指深陷皮肉里有多痛,直到把罗刹的双手都撑开,也没能撕裂阡陌。
罗刹仅剩的左眼里的鬼火迸发出幽幽绿光,他呼哧呼哧往外喷气,阵阵恶臭随之从他口鼻里飘散出来。
那表情似是诧异地盯着阡陌,像是在看一个超出他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