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弈舟走后,路邈沉默地坐在窗台边上,她看不见窗外的风景,但是通过敞开的窗户送来的秋风让她的心情松快了一点。
指尖一直揉搓着衣裳的一角,向来骄傲的少女似乎被秋风吹得蒙盖了一层阴霾,不再耀眼。
她此时还有些因为看不见而心慌,但是浮玄的肯定相当于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让她不至于失了希望颓废。
她是如此信任浮玄啊。
路邈不知道她这般沮丧的模样在羌的眼里是多么令人心疼,又多么吸引人,像个蒙尘的珠宝引诱人去抓捕她,囚禁她。
羌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着一杯茶递到路邈的手边,他强壮炽热的身躯一靠近,让路邈不自觉发起一阵颤抖。
也许是司荻留下的阴影太过,失去了视线的她其余的感官更加敏锐,羌的体型与司荻如此相像,难免让她有种错觉。
就像,身边的人换掉了。
羌察觉到了她一时的瑟缩,不由难过地垂下眼睑,手不自觉使劲茶盏都裂开了一道小缝。
吓得他跪着的身躯又矮了几分,见自个的主人压根没发现他的窘态,偷偷摸摸地换了个茶盏递给她。
他是真心想多伺候她几分,但他不知道,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让路邈不由地对他产生了一丝惧意。
路邈不接过茶盏,他也就默默这么举着,比着谁更倔。
最后还是路邈先心软了。
路邈当初因为迁怒而打了他一巴掌,才因此结下的缘,不由地自我反省一下,不能每次都无故迁怒他。
羌见她终于接过茶盏,终于展开笑容,欣喜又满足。
夜色灰灰,梦影沉沉。
当公主府一片寂静无声的时候,长公主悄悄地来到了路邈的房间。
推开门果真如她所料一般,路邈不在床榻上。
路邈作势要入睡后,骗过了羌和冬露,留她一个人待在了屋内。
可他们不知道,哪怕是面对着信赖的浮玄,路邈也不敢吐露出心中的恐慌。
她藏着内心的恐惧在等着她可以交付生命的人来。
只有长公主从一开始就愿意接纳包容一无所有的她,给了她最毫无保留的偏爱。
长公主端着一碟子红艳艳的果子进屋,放在小桌上,对着窗边贵妃软榻上发呆的少女柔声唤道:“邈邈,这是派人去府外采买的新鲜果子,说是可甜了,你尝一尝。”
软榻上的少女抱着软枕微缩着,一身苏缎红衣揉的皱皱巴巴的,脸上盖着一本话本子,瞧不见下面的精致容颜,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是——
长公主等了好半晌也没看有起身的动静,如果不是听得见少女浅浅的呼吸声,还以为是一尊美丽的雕像在那。
她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将果子端走,就见少女动了。
红衣少女将面上的话本抽走,露出那副世人赞叹的容貌,额上的荧纹一起在烛火摇曳的屋子里熠熠发光,可惜的是那双瞳孔变得空洞灰暗。
少女直起身,眼眸直直地看着小桌上那碟红果,无人能探知那双无波无动的眼睛里藏了什么情绪。
她伸手摸起了一颗红果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
她看不见,却也能从鼻尖闻出甜香,指腹感受到果子皮薄肉嫩,仿佛指节一用力就能汁水溅溢。
果子艳红,外表透着新鲜蔬果才有的光泽,它不像少女爱吃的樱桃糖块一样被糖沙裹着,但透过表皮能知道果子里水分充足,让人猜想一口咬下去一定是汁水充沛,甜入心肺。
路邈将这果子递到红唇边,咬下一口——酸的掉牙。
嚼着酸倒牙的果肉,路邈被搂紧一个暖热的怀抱里。
“酸,那咱们就不吃了,扔了吧。”来人正是长公主。
路邈顺势靠在长公主的怀里,“是我运气不好挑了它吃,谁知又酸又涩,别浪费了当个教训吧。”
她坚持一口一口将果子吃掉,酸得她龇牙咧嘴,那种酸涩充斥五脏肺腑,让眼睛都浮上一股涩意。
她将果核赌气般扔在地上,埋在长公主怀里,瓮声瓮气地说话,“娘,我不要吃这种果子了。”
长公主满怀慈爱的看着路邈,“好,下次娘给你挑最大最甜的买。”
“我不要买别人的果子,谁知道甜不甜。”
“那邈邈有什么好主意?”
“我自己种,我以后要吃自己种的果子。”
“好,邈邈想种多少就种多少。”
“娘,要是我种的不好吃怎么办?”
“娘给你买糖,咱们做成糖葫芦吃。”
“好。”
门口的侍女冬露听着屋里的对话,默默地看着院子里被月光笼罩的大树想:我没钱买不起糖给小姐,但是我有力气,如果小姐种的果子树不好吃,我就砍了它给小姐出气。
小姐一定能吃到那个最大最甜的果子,给小姐吃一大筐!
就这样长公主陪着路邈默默地谈着些悄悄话,陪着不敢入睡的孩子坐至天明。
也哄得少女愿意说出白天里发生的事情。
路邈被挟持后,暂时因为酒香晕睡过去。
男人察觉到那个仆人的视线后,看着手里的人思考了一瞬,然后默默将身体的黑雾散出一些。
奇怪的是,后面经过的人再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诡异的男人投注过视线。
路邈醒得很快,在途中就醒过来了,睁开眼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两个人周身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奇异地形成一个结界将两个人割裂在世界之外。
她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但直觉告诉她,男人现在的心情很好。
男人知道路邈醒来了,也没有继续给她喂酒,就这样让她充满好奇地左右观察。
当路邈以为这样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但未想到男人竟然有穿墙而过的本事。
吓得她赶紧闭上眼捂住自己的头,人家有这个本事她可没有,说不定他就是打着撞死自己的心思。
但紧紧闭着双眼的路邈迟迟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