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助理准备好了文件,想要敲门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边儿,门却忽然被拉开,里头走出来的是外套都还没穿好的宋如歌。见她这样,张助理一愣,还未说什么,对方已经走出去好几米,她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赶上去叫道:“如歌姐,那个会…”
而回答她的是远处宋如歌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开了,那个工程你定好后天给我。”
家里着火了还是煤气漏了?
张助理抱着文件,狐疑的站在原地,猜想着原因。
宋如歌是无论如何也弄不懂什么航空管制的。天气预报B市与H市都是晴空万里,偏偏航班就是延误。又候了半个时辰,她才瞧见浩浩荡荡…额,不,悉悉索索一小撮人出来。
三月里B市的春寒不容小觑,顾钊谦西服外面套了件长款的黑灰色呢子大衣,倒是让宋如歌一眼就看着他了。一起的还有几位同事,走在前面的是位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还有就是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宋如歌垂着眼上下打量了几番,心里也有个差不离有个谱,这把年纪的老人想必非总工程师莫属了。想了想,宋如歌就掐着步子迎上去。
还未走近,她便听人问了一句:“这位是…”
“喔,这是我太太。”顾钊谦笑笑,拉着她简短的介绍了一下。
听到顾钊谦这样说,总工看着面前笑容十分完美标准的宋如歌,恍然的点了点头,朗声道:“哦哦哦,这样啊,正好正好。哎呀这次的项目多亏了咱们小顾费心,成,这家属都来了,你就快回家休息一下。至于剩下的事儿嘛……”他说着扭了扭头,视线停在身后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年纪的青年身上,轻咳了一声,道:“就让小李来做吧,你看怎么样?”
那青年上前一步,微微低了头站在一旁。
“那当然在合适不过了,小李的工作水平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嘛。”
听他这样说,宋如歌在一旁微微抬了眼,看到顾钊谦那在岁月中被磨平了棱角,此刻正笑得温和无害的侧脸。不知何时,平添出的世故,取代了少年隐隐透出的傲气。哎,她小心的垂了垂眼,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听那青年又说了什么,无非是些肯定尽力之类的话。抬起头时,总工正满意的拍着顾钊谦的肩膀,一边拍一边拖着嗓子笑道:“小李啊,你以后可要多像顾总监学习才行啊。”
顾钊谦自然还是那般的笑容,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开。
晌午车不多,一路顺畅,而宋如歌的车速自然一直在超速的边缘徘徊。
“这几天咱妈给你打电话了吗?”宋如歌轻轻踩了下刹车,看似无心的问。
顾钊谦闻言扭过头,看着她摇头:“没有,怎么家里出事儿了吗?”听自己这样说,她僵硬的肩膀似乎倏然松懈了下来,顾钊谦蹙眉,到底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本还以为是说些校庆的事情,可她倒是一句未提。
其实B大,他是回去过的,和姚远,在校庆前一周。
他们的一个同班同学以前也是学生会的干部,毕业后留校任教,据说如今年纪轻轻就做上了个副主任的位子,说什么都要找姚远商量商量这次校庆他们系的事儿。顾钊谦倒是无所谓,想也一定又是一番没营养的客套,他便摆摆手,说自己四处逛逛,等姚远谈完了一起走就是了。
B大的教室还是老样子,不过是装了新进设备之类的。顾钊谦随意找了个窗边靠着,盯着楼下的校园,时光纷飞,它倒是草木依旧,但还未等他回忆回忆往事,一阵悠扬的音乐就把他拉回现实。原本安静地走廊不消几秒钟就吵闹起来,顾钊谦无奈的笑笑,正打算去别处走走,一个男生洪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顾教授!这是上次您留的作业,我们班……”
顾教授?
他一顿,回过头,果然不远处一位老者正接过少年手中的东西,低头说了什么,就踽踽的走远了,只留下缓慢渐远却无比熟悉的背影。顾钊谦挑眉,他记得上学时顾教授这就这样,穿着样貌都是个典型地学术派,总是戴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也不急也不躁,碰上不听话的学生,总是叹口气,一副痛心疾首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教授是教数学的,偏偏他又数学最好。所以大一那年,他的数学课基本都贡献在被窝里了。直到大二,姚远几个一唱一和的给他重现教室的一幕:
“你说顾钊谦和顾教授什么关系?”B同学终于忍不住发问。
“说不准是亲戚吧。”同学A答曰:“首先你看,一个姓。第二个,你知道当初咱班高考成绩数学第一的是谁?不就是顾钊谦吗。而且他数学课基本没来过,那上次考试还第二呢,我一发小就在数学系,那都是看过成绩的,顾钊谦的分数在数学系都得是前几,肯定是顾教授他们家的遗传基因…….要么就是提前都……”
但不知为什么,第二天顾钊谦愣是早早爬起来,去赶上数学课了。其实在日后的他看来,顾教授的课讲得相当不错,可以说比他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中碰到的任何一位数学老师都更负责与精通……或者是说,顾教授话不多,却总是一针尖儿的戳到点上。比如他说,“这世上每一件事都是有根据的,就像你总得知道这道题的解法。”
再比如…….
大四最后几天,顾钊谦去找老师要些材料,快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儿传出一个尖细的嗓音:“我就说嘛,咱顾教授最不关心这些了!”
顾教授?门外的顾钊谦猛地刹住脚步,忍不住轻笑起来,看来这老头子还挺喜欢串门儿。
“诶,不过好像是数学很好的那个孩子呢。”另一个人顿了顿,继而恍然大悟道:“老顾,他们不都是你的学生吗!”
“我的学生?”他似乎皱起眉头喃喃的重复着:“哦!那小子啊。怎么,是他跟老王班上的女生?”
闻言,贴着墙边的顾钊谦,总算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抿了抿嘴,心道怎么这年头当老师的也八卦起来了。光听着这细细碎碎几句话,他就知道十有八九说得自己跟宋如歌,前几天他们几个确实是‘疯狂’了一把,可左思右想也不至于到了惊动这几位教授的地步……
“这两个孩子都那么犟…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啊。”
一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