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谦,你睡了没?”
“没有。”听到姚远的声音,顾钊谦坐起身,揉了揉头发。
今夜似乎除了喝醉的老五和玩累了的淘淘,恐怕他们之间没几人能睡得安稳。此时已然更深人静,这样落默的夜色里连月光都变得吝啬了,屋里似乎笼着一团小小阴云,凝聚不散。
姚远索性去拿了瓶酒,既然了无睡意,何不小酌几杯。
顾钊谦接着起身跟他出去,两人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相对无言的听着老五的呼噜声。这样的气氛说也诡异,但上次这般的场景还是在十年前了。
对于老五的念想,他们都默契的选择缄默不言,因为顾钊谦和姚远,或是除了老五之外的所有人,都参加了她的婚礼。
因为新郎是同窗校友,不得不去。
新娘子一身红妆,淡而平和的视线盯着老五空在中间的座位,嘴角微微的笑意不知是释怀还是怅然,但下一秒,两行清泪倏然滑过脸颊,她只用了一刹那就镜头前哭成泪人。霎时所有人都笑劝她出嫁是好事,但只有自己知道,那片海太远了,终究是跨不过去的。
“还好她最终得到了,可惜却不是我给的。”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回头,向前看,才会有好光景。
而顾钊谦记得那时身旁的人说,如果我是五年前的宋如歌,一定会怂恿她去找老五,因为他们相爱,但我只是现在的宋如歌,就祝福她新婚快乐。
其实老五他们的故事,也许大概只能是千千万万毕业生中的一个。
“觉得幸运吗?”听姚远这样问。顾钊谦摇了摇头,咽下口中清冽甘醇的酒,语气一沉:“你呢?不也没觉得。这一切,还不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他至今都没忘记他向宋如歌求婚的时候,哭得最惨的却是周围的观众。
毕业,意味着少年的誓言要面对现实的铜墙铁壁,意味着各自奔前程,从此天涯,两不相问。
那是大四的最后几个月。
一个傍晚,他用吃饭的理由把宋如歌叫出来,果然对方傻傻的毫无察觉,直到被他带到了B大的湖边。“你是要现场下去挖藕吗?”宋如歌看着湖水,大大的杏眼里闪着疑惑。
顾钊谦挑眉,故作深沉的摇头后,从身后献宝似的亮出一份证书。
宋如歌疑惑的接过来,翻开后接着愣住,一秒,两秒…她蹦起来,一把抱住顾钊谦,兴奋的大喊道:“你真的考上了!”
他嘿嘿笑着,顺势抱住了她,一用力,接着与她额头相抵,眼间满是笑意:“所以说我考上工程师了,就算是我顾钊谦的聘礼,如歌,嫁给我吧。”
话音才落,宋如歌还来不及反应,身边一圈就全是‘吱----------’的声音,路过的甭管是骑车的还是散步的,都瞪着铜铃似的大眼盯着他俩不动了。
宋如歌这才一下子,轰得红了脸。
“哈哈,我记得当时她脸红都快晕过去了。”姚远说着,两只手在自己脸上捂着,好似是用力形容宋如歌当时的状态。顾钊谦见状轻笑,还记得那是夕阳落下的前一刻,满天都是缱卷如丝的红霞,光彩印在她秀气的脸蛋上,似乎是少女的那抹羞赧含情。
那时候的宋如歌可谓又惊又喜,晕得恨不能从世界上消失,想着也不能损了顾钊谦的面子,还好碍于隐私围观的群众们跟他们有一段小距离,于是她就很天真的结巴着大声乱说:“圭钊谦啊,你看那个荷花是不是很好看啊…”“你喜欢?”听他这样问,宋如歌本能的刚想点头,就见一个闪影儿,紧跟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哼,你不知道就你那义无反顾跳湖给她摘花的样儿,当年差点没把我们淘淘他妈感动死。”姚远话里愤恨的掺杂了些酸酸的味道。
“我就是跳个湖,再说又不是不会游泳。倒是你,差点连我们家的一块吓死。”顾钊谦脱口而出。
姚远反抗:“去你丫的,我那是将计就计,哪像你一样!”
当初他们在体制内都不算适应,谭杪又是女性,压力格外山大。姚远琢磨了两三年就想结婚也没结成,直到一次出差,回B市的路上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二死三伤。还好以他当时的职位只配挤最后一排,幸而只是受了些不算太重的皮肉伤。所以他当即将计就计,躺床上装全身瘫痪,吓得谭杪扑倒在病床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边带着浓浓的哭腔点头说非他不嫁马上就嫁……
“就知道咱宿舍属你最阴!”
一个愤愤又带着轻笑的声音响起,顾钊谦闻声抬头,借着窗边微弱的月光勉强看到门口一团高瘦的黑影。
姚远顺着看过去,扬声询问:“你怎么起来了?”
“废话,你喝那么多到半夜能不憋得慌吗。”老五穿着内衣很淡定的晃过来,在一边坐下,那声音在夜里让人听不出情绪:“我到现在才知道二嫂就是这么被你骗进门的。”
姚远蹙眉,食指卷绕着沙发侧的流苏,缓缓道:“老五,有时候很多事是看缘分的。”
就像这世上爱情分很多种,有为了宋如歌跳湖的顾钊谦,有为了谭杪使诈的姚远,也有为了她无言矗立的老五。有些事不是说争取了就一定有结果,终于在头破血流,湿了眼眶的那一刻才知道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那年夜幕下空旷的机场大厅中,抱着老五的他们曾开玩笑说混不好不许回来丢脸。如今挺括平整的衬衣,合体高档的西装,老五说一下飞机看你们都跟我一样混得人某狗样了真是不容易。他走得那年,与大家都穿着几十块一件的T恤和普通的白球鞋,骑着辆不新不旧的捷安特,带着后座上心爱的姑娘笑着穿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顾钊谦想他说的对,那年,是他们最穷,却也最富有的时候。
其实那时候快乐和幸福似乎很简单,每天晚饭后拉着手一起去市场或是超市,恰好遇到最后一批便宜又新鲜的蔬菜,或是发现早就想买的东西刚刚降价,有时周末约了旧时好友一起谈天侃地,这些事,都能让他们倏然弯起唇角,眼中只剩笑颜,似乎白天时曾受过的委屈也烟消云散。
记得那年盛夏时,他与宋如歌被迫完成了第二次搬家,租住在一个七扭八拐小胡同的四合院里。没有单独的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