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连甘棠也再无法看清。
每每暗中询问,也只有两字——大计。
元和四年,为了平衡局势,魏衍纳了王宗原孙女王若淳,萧览之女萧锦绣,自己家族也在疑点重重的龙图史案中被流浪,甘棠自己便退居朱明台,也对魏衍冷了心。
魏衍有错吗,从身份上来说他是皇帝,他也曾对自己说过他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对得起身下坐的这个皇位,他从没有对不起自己,甘棠知道,但是她放不下,到底是在这时间的流逝中被磋磨了感情,或许真的就是一段孽缘吧。
回过思绪,甘棠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纤细的茶壶弯身,对依然笑着对着面前的魏衍,只是心里多了一丝决绝。
“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臣妾自罚一杯茶。”
不等魏衍回答便起身为魏衍添满一杯,又向自己点缀竹叶图样的茶杯中倒上一盅。
刚倒下去的茶水还在轻微晃动,让那勾描在茶杯里的几片竹叶好似在淡褐的茶水中浮浮沉沉,最后终于归于平静,沉在茶水底依旧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图样。
就这样吧。
这些年来,甘棠自己也在琢磨着魏衍的想法,看着魏衍将萧锦绣宠得越来越高,想着萧锦绣刚进宫那年便静得如死水一般的眼眸,与宫外传言不符的行为,萧贵妃、萧览,或许这位萧贵妃也只是与魏衍勾结好的为他大局一枚棋子。
甘棠也不知道魏衍的大计具体是什么,但魏衍必定会对王萧陈何四大家族出手。
当年的魏衍被喻为大魏最不着调的皇子,整日想的不是当道士就是当将军,与魏衍一母同胞的昭武太子才是众望所归的皇室继承人,年纪轻轻便有治国之能。
但原本支持昭武太子的王氏萧氏却一反常态,突然态度暧昧,在朝堂上支持起魏衍来,在魏衍提出自请封地后便突然出现太子谋反之事。
豪族不需要一个文成武德的皇帝。
更不用提前不久,有人给早以退居朱明台的自己送了一封信,上面写着魏衍这么多年不废后是因为魏衍想要趁萧览回朝之际毒害皇后甘棠嫁祸给萧家,借此对四大家族发力,并给出了魏衍在邯城外囤兵之所和私下与礼部商议斩衰之服、大硷之礼的相关证据,同时送上的还有一份川乌头粉末。
深宫之中,除了皇室还有谁有能力伸手进来,只有权倾朝野的四大家族。
可思考如此之多又能怎样,甘棠不想再想了,只觉得居于深宫这些年来便如同被绣在屏风上的鸟儿,在时间的流逝中失了颜色积满尘埃,竟连作诗的笔都无法提起。
甘棠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了。
思及如此,甘棠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一盅茶饮尽,但看着依稀有着年少模样的魏衍还是有些压不住心中的复杂感情。
“陛下怎得不喝,可是担心臣妾下毒?”
说罢莞莞一笑,不同之前的假笑,显出几份真诚,但语句却更加刺人,引得魏衍反倒有些许皱眉,隐隐感到不安,在魏衍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又被甘棠打断。
“陛下不必担心,臣妾只是厌恶陛下,厌恶陛下太自以为是,厌恶陛下什么都不曾言说,厌恶陛下从未把臣妾当作并肩的夫妻,并不会下毒,毕竟臣妾是臣子,臣妾也不像陛下这般绝情。”
“魏衍,放过我吧。”
甘棠的双眸已然泛红,泪水被强忍着不让滑落,声音却开始发颤,好像被莫大而漫长的黑夜笼罩见不到晨光。
“魏衍……你知道吗,我拿不起笔了,看不进书了,再也写不了诗了,明明我那么喜欢的,明明我是那么喜欢的,为什么老天要夺走!为什么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说着说着,鼻中似有温热流过,头亦有些昏沉,川乌粉里的毒使甘棠感到心悸的越来越快,呼吸也越发困难,在濒临死亡的思绪也越发活跃。
晃然中甘棠又回想起自己了刚成为皇子妃时,魏衍在自己面前摆弄着他在道观当道士时学的算命本事,用铜钱一连起了十六卦,最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怎么卦卦皆无你,罢了,一定是我卦艺不精,都已成为夫妻了,你我怎么会无缘。”
如今想起,果然无缘。
昏沉中甘棠蓦然倒下,头上戴的凤头钗歪倒在一边,最后看到的只有一角还在飘雪的暗沉天空,还有案几火炉倒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