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闸门下了一半,她正归置桌椅,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大半个身子笼在光里,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见个头中等,腰圆胯宽,整个人呈三角形,像个饭团。
“没关系,我不吃面,我是来找人的。”
那人自顾自地掀起门帘,大步迈了进来。
小翠这会儿,看清了。
走进来的是一张,每天都会在大街上看到的,中年男人的脸。
国字脸,抬头纹,眼角下垂,鼻头有肉。
他双手插兜,即使面上挂笑,眼睛却谨慎地打量起店里的边边角角。
“你…找谁呀?” 小翠警惕着问。
“他找我的。”
没等那人开口,陈阿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板娘,你回来了啊。” 小翠见着自家老板,稍稍放心些。
那人闻身,一同扭过头,可他没说话,只摘下帽子,颔首,算是同陈阿婆打招呼。
随后走到桌前,取下板凳,翘着脚落坐。
小翠心想这人也太不见外了,自己刚收拾好的桌椅就被他弄乱。可又碍于他和老板娘似是旧相识,便不好说什么,只能背着他翻起白眼。
陈阿婆也没言语,进了门,把鼓起的手包塞进柜台抽屉,倚在桌板后头,和那人视线相交。
屋内安静了下来。
小翠站在一旁,手里捏着抹布,不知怎的,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升起,惹得她打了个寒颤。
那凉意瘆人,仿佛有千万蚂蚁从她背上爬过。
“小翠,你可以下班了,店门我来锁。” 陈阿婆悠悠发了话。
小翠如临大赦,急急呼出一口气,忙不迭地收拾好物件,飞奔出店门。
跑出两步,突然回头望去。
那股奇怪的寒意又钻入她的头皮...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的第六感作祟,心弦紧绷,大步跑远。
**
一张桌子,两人相对坐起。
刷!卷帘门落下,隔绝了外界。
茶壶悬在半空,往空杯子徐徐注入茶水,陈阿婆拿起,吹散热气。
“说吧,找我干嘛。” 她先发制人。
“宁城,这半年发生了三场命案,死因相似。经过我们初步调查,怀疑是非人类所为。并且凶手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另一面的人也没拐弯抹角。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老太婆只会卖面,又不会查案。再说,你们安全局,能人多得是,派谁去不行。”
“你先看看这个。” 那人拉开外套拉链,从内里拿出一块透明塑封袋,放上桌。
陈阿婆扫了一眼。
“鳞片?”
“对,这是在最近一起案发现场发现的。”
灯光下,袋里的鳞片边缘发黑,破碎斑驳。
陈阿婆伸出食指,指尖将袋子划近,又打开袋口,恶臭的腥味顿时溢出。
“腐蚀得太厉害了,看不出是什么种类。”
陈阿婆连连摆手扇着风,将塑封袋丢回桌。
“看着形状,像是深海里的,你让他们化验下不就知道了。”
“我们试过了,正如你说的,原样腐蚀严重,生物链断裂,查不出具体品种,而且,这次的嫌疑人作案手段高明,除了这一小块碎片,其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那就没办法了。” 陈阿婆呷下一口茶。
“你们专业的都查不出来,还指望我?”
那人像是料到陈阿婆的态度,笑意加深,脸颊的肉挤作一团,向前屈身,隆起的肚子抵住桌沿,
“你和他们不一样啊,陈碧珠,你最擅用水,又是活了900年的深海水妖,不论是见识能力,都数一数二,这样的怪物,只有你能找到。”
他的话音落下,不重不轻地砸在台面上。
陈阿婆茶杯贴着唇,右眉轻挑,像是对话里的称赞很是受用。她啐了口茶叶沫子,在那人的注视中,缓缓放下。
“喔?这么了解我啊,看来是成心要我做咯…不过,老王你知道的,我嘛,是个讲规矩的人,人类的事,我向来不关心,不过问,不插手的,所以...”
陈阿婆手捏茶杯,面露了难色 “你也不能坏了我规矩,你说是吧。”
“说的对。” 名叫老王的男人点着头,表示赞同,他胳膊撑在桌沿,又近了些。
“万事万物,是都得讲个规矩,那…陈碧珠,你说,打麻将要不要守规矩啊?”
“咳咳...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阿婆本来松散的身躯因为他这句话,直挺了起来。
“陈碧珠,于今日下午15点26分,擅自使用水域念力,在打麻将期间,改变对家牌样,致使自己胡牌,赚取赌资30元。根据《非人类治安管理条例》,处3天以上,7天以下监管,并处以1000元罚款。”
“什么!罚这么多钱?!” 陈阿婆倏地如弹簧般跳起,椅子被她拖动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监管她是不怕的,但一说到罚款,她可就坐不住了。
一千块呢,她得卖多少碗面才挣得回来!
“你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呢。” 老王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上个月初五,记得么,你在张三的碗里加了碧水珠,导致他吃下面条后,水分在肠胃里膨胀,造成肠梗阻,最后切除了一半的肠子才救回来一条命。这个事往大了说,算是涉嫌故意伤害,后果可就严重咯。”
老王指关节敲击桌面,故意强调后半句。
“嗯…那张三他把他老婆打到住院的事,你们怎么不管,我…我这也是给他一点惩戒,这…也算替天行道。” 陈阿婆此刻没了先前的架势,她垂着眸子,绞起手指,眼睛滴溜溜地转。
“哟,刚才是谁还说,人类的事一概不管的?这会又是替天行道啦。”
果然,陈阿婆的弱点在一个钱字,老王摸准了她的命门,心里头憋着笑,嘴上却不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