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叙的记忆很清晰。
三年前,初遇是在春天。
陈之叙从江大心理系硕士毕业,迎来人生中最美好的gap year。
来路光辉,前途明朗,处在掌控中的休憩不是雪中送炭、沙漠绿洲,仅仅是场悠长假日。
经相熟的教授介绍,他参与到江大心理系的合作研究项目中。
研究所属心理系门下,建在邻省的沿海城市,资金也挂靠当地。到那边以后,陈之叙先驻扎在病房收了小半年数据,研究病人认知障碍。
医院旁租住有半年,课题总算告一断落,陈之叙搬回研究所给他留的宿舍。
数据导到笔电上,他边分析边等候paper的回音。
读博的学校早有着落。在导师的引荐下,他也成功与大洋彼岸的实验室有过对谈。
气氛很好,令人满意又期待。
尚未落定的paper和眼下繁荣的工作,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这花开也好,不开也罢,全无所谓。
陈之叙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候未来施施然到来,在眼前铺展红地毯。
住回宿舍的第二天,他等到了蹲在货车里的许杏然。
女生的头发很难看,像狗啃。
难看到路过的人都不得不跟她搭话,眼神要三百六十度环视一圈。
许杏然毫不在意,从手腕扯下弹力绳,捆上将将够扎个揪的黑发。
发尾参差戳出,也不知道谁给她剪的。
她跟着给自动售后机补货的轻卡来的,从车厢里跳出,帮着驾驶座上的男生把饮料一打打提上推车。
身旁的李明宇毫无异色,陈之叙忍不住问他:“她给研究所送货?”
李明宇靠着楼梯转角的栏杆,扭头望一眼:“她啊,她蹭人家车进城里玩的,可不得给人当免费苦力。”
外头的阳光沿着研究所大开的玻璃门撒进来,瓷砖像是海面那样粼出波光。
女生站在光里头,橘色绿色的瓶身像是光海里的珊瑚丛,而她,比小鱼泡泡更要轻盈。
那头黑发映着暖晕,衬得脸上皮肤异常白透。
毫无疑问,她才是这片海域最珍贵的宝物。
“……好看吗,”李明宇甩甩自己额发,“她的头发。”
对这个问题,周围人一般用沉默作答。
陈之叙却是异类:“好看。”
“那理发店还是我推荐她去的,”李明宇突地笑一下,“我刚染这头发的时候,她在楼下遇见我,抓着我问店铺。”
“然后她就信你了?”
“……我觉得托尼哥那天可能是心情不好。”李明宇尬笑。
之后一周,李明宇被数据搞得发疯,成天在工位对着笔电骂娘。
隔板另一边就是陈之叙。
他起先还象征性安慰几句,后来直接懒得搭理,留李明宇灰溜溜收新被试去。
全世界都与自己无关的感觉或许很难懂。
但陈之叙恰好处于这样理想化的真空状态,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影响他度假般的好心情。
再听到轻卡引擎声那会,陈之叙被宣传部喊过去挑照片。
说是挑,主要还是帮大小领导们挑。事后放新闻稿里,网页和推送都会出一份。
陈之叙敷衍地点几张没闭眼的,叮嘱拍照的同事转发领导。正要离开时,他瞧见蹲在桌边摆弄微单的许杏然。
“那是你的相机?”陈之叙走过去。
许杏然不知道他在跟自己搭话,愣了一下才抬头:“不是。”
宣传部的同事蹭着凳子滑溜过来:“是我的,之叙想玩的话可以借你。”
照片选定,陈之叙先一步出了办公室,慢慢往工位走。
她好像和所里的人都很熟,除了自己。
走到楼梯口,背后脚步踢踢踏踏,停在他身侧。
“嗨。”是方才那个声音。
陈之叙循着人影,对上许杏然微弯的笑眼。
她不是那种攻击性强的长相。眉目柔和,眼型沉静,让人忍不住流连的舒服感渗过来。
陈之叙忍不住笑:“你好。”
“你在这里工作?”
“嗯,目前是。”
许杏然跟着陈之叙上了几个台阶,“啊”一声,突然开始自我介绍。
话毕,她曲高前臂,指尖冲着陈之叙。
“陈之叙,”他握上去,笑意下意识在扩,“很高兴认识你。”
楼梯没走完,工位也没回。
陈之叙跟着许杏然在大厅排椅落座,许杏然在售货机买了瓶碳酸饮料给他。
心跳剧烈,掌心温热,饮料瓶析出的水珠浸透他。
“听李明宇说,你跟我差不多年纪?”许杏然后支身体,不掩饰对他的好奇。
“他跟你说过?”
陈之叙第一次听这话,寻思着抛出回答:“看起来是这样。”
含含糊糊带有故意成分,许杏然不吝啬地笑出声:“什么啊,你肯定比我老。”
陈之叙挑下眉梢,睨她:“怎么说。”
许杏然嘿嘿一笑,话也不说全:“我论文才交,你都出来打工了。”
“那你还有空在这玩。”
许杏然放空视线,真像是在回忆:“玩几个月,就等着回校答辩了。”
自然而然地,两人互报学校。
许杏然话说在前,东扯西拉,还跟陈之叙推销青大食堂的糕点。
听陈之叙答完,许杏然夸张地扯唇角:“好厉害哦。”
陈之叙看许杏然成天来研究所晃,猜是什么无业游民。他有点尴尬,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谢谢……你也很厉害。”
省校共建的研发机构从不缺人才,编外人员许杏然显然是最舒服的存在。
与所有人都交好,与所有人无利好,点头摇头都不会错。
她送货过来的日子,招呼没停地打。
哪怕被请过饮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