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变成才出炉的山芋,烫到许杏然握不住。
胸膛起伏,粗鲁的呼吸声梦魇般将人围困中央,许杏然好半晌才敢目视屏幕。
好友申请在她这里只分两种处理,要么接受,要么不管,还真没多花力气去拒绝谁。
但陈之叙不一样,这条能量守恒对他永远不会成立。
许杏然没法泰然处之,更没法置之不理。
她凝视着时钟往复的秒针,在心底给自己设限。
再回到垂直的12,许杏然拉黑、删除、关闭添加方式,一趟流水般做完,那些跳动的字眼终于从眼底消失。
下午,许杏然在实验小学的第一堂课上给一年级。
脑海亟待洗涤,大剂量的嘈杂正好。比菜市场更吵闹的教室正是她此时此刻需要。
有了上午缓冲的时间,许杏然自认心理准备充足。
孩子们没上过心理课,见许杏然也是第一次。
她停在班门口,学生们对这位喜怒莫辨的老师有短暂沉默。
不过,这都是暂时性的保护壳。他们很快褪掉这层皮,许杏然进门约莫五分钟,教室变成了一锅粥。
许杏然长相偏柔,皮肤白,黑发如瀑,不做表情的时候尤其温和。
但她不是天然讨小孩子亲近的眉眼,加上午休发生的事情冲击过大,这份安静里带着死气。闭上嘴,一出黑脸就能唱得格外精彩。
在讲台上不语几秒,炸成一锅粥的教室恢复平静。
没能得到意料之中的暴怒,或是放纵,孩子们在一阵暴雨前的阴森氛围中端坐。
许杏然迅速选好班上的心理委员,原本拿来立规矩的几个小活动也没用上,反倒给学生们做了游戏。
下课铃响完,新选的心理委员凑到讲台边,期期艾艾的,一对上许杏然的眼睛就黏上嘴巴。
许杏然收好教案和材料,撇开小蜜蜂的话筒,浅笑着跟她聊天。
出到教室外,许杏然往楼上高年级走,准备下一堂课。
她没刻意关注手机,也没躲避,回复群聊的时候顺道瞧了眼。
很安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不再有通话,不再有消息。
心里那根弦微弱地松懈,许杏然揿灭屏幕,嘴角挂着若有若无地笑踏进教室。
这样的安静持续有段时间。
陈之叙不可能消失,许杏然也毫不指望他化成水雾,说蒸发就蒸发。
日子提心吊胆地过,多一天是一天。万一就这样过下去了,她比较赚。
满课变成生活的常态,许杏然靠小蜜蜂和喉糖续命,小孩的声音通常脱离合理水平,每天耳廓音量都是满格状态。
开学没多久就是教师节,谭晋晋和杨语宁在群里约她聚餐。
下了课才看到手机上的消息,许杏然边拎东西边敲键盘回复。
低头走几步,班上一个男孩追过来。
“许老师!”
许杏然单双周课程不同,每两周才把全校班级走一遍。她第一次来这个班上课,男生是她刚刚选出的心理委员。
许杏然收起手机,笑一下:“怎么了。”
男孩背在后头的手绕出来,献宝似的:“许老师教师节快乐!”
五年级的孩子嗓音脆生生的,附近几个去上厕所的女生也围过来,叽叽喳喳祝许杏然节日快乐,未来一定比今天还美。
讶然几瞬,许杏然道过谢,收下写满字的贺卡。
卡片是门口超市的常见款,带着花的粉调,围着中央稚嫩的字体。
分心细读,许杏然被纸面上的祝福语逗笑,感叹于孩子们会夸会捧的机灵劲。
心理室门口,谭晋晋正在和杨语宁聊天。
谭晋晋面朝楼道,率先望见转弯而来的许杏然。
“许老师,”谭晋晋推着杨语宁一齐侧身,“我们来你办公室开开眼。”
她上前接走许杏然手里的东西,看许杏然打开心理室的门,跟在后头浮夸地探头探脑。
“早听说你一个人用这里的办公室,一直忘记过来凑热闹。”
“空落落的,没什么好看的。”
“有学生来咨询吗?这些小孩能说什么?”
“没有,”许杏然挤出点苦笑,“暂时还没有,等我把课都上一遍,跟孩子们介绍一下心理室。”
调侃着,许杏然抱回自己的东西,还把学生送的贺卡单独放进文件夹收好。
杨语宁在几个功能室踱了圈,放松地跌坐回咨询室的软沙发。
她斜斜觑过来:“许老师刚刚看什么呢,那么开心。”
“课代表送的贺卡,”许杏然在文件夹拍几下,“现在的小孩可真会说话。”
谭晋晋闻声,也回到办公桌前:“许老师收到花没?三年级那几个班委才是真的会来事,全校就他们阵仗最大。”
“花太夸张了,”许杏然把备课本插回书立,“贺卡足够了。”
“你今天没三年级的课?我们办公室都快被学生挤满了。”
脑袋探到黏在隔板上的课表旁,谭晋晋飞快扫视:“有啊,我差点忘了,你全校的课都有,那帮小孩估摸把你给忘了。”
谭晋晋直来直去的,杨语宁笑得有点尴尬,赶紧开口打岔:“许老师,你的小蜜蜂好用吗?我看你成天抱着,还想找你要链接来着,嗓子是真受不了。”
发完链接给杨语宁,两人起身回办公室。
谭晋晋都走到门口了,还不忘打趣:“这可真是个午休的风水宝地,改天我把我那折叠床扛下来,许老师给我留一个空啊。”
“当然没问题,”许杏然倚在门框边笑,“随时欢迎。”
等走远了,谭晋晋才侧头跟杨语宁吐槽:“许老师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打算知道。”
办公室就是小社会,七嘴八舌的聊天是融入标签。
群居生活需要这种社会动脉,四通八达,眼观六路,仿佛站在宇宙中心。
“一个人的办公室挺好的。”杨语宁随意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