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决定,首先,她写了封信给汴城的巡抚吕寅,希望他能来一趟青城;其次,她要开始布局揪出那个差点就被她忘记了的内鬼。最后,她能预感到,西原很快就会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西原人不把黄河上游的这几座城吞下,他们是不会罢休的。然而,一旦他们侵吞了这几座城,他们的野心便无法遏止,到那个时候整个中原整个大历都会是他们的眼中之物。五年前,裴乂联合内齐将西原兵马逼上皑峰,迫使他们放弃了进攻,然而他们显然还没放弃,或者说,只要他于大侯没死,这大历和西原战争就不会停止,毕竟他于大侯还能在西原活着,就是因为他有攻取大历的价值,他若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便只能不断地怂恿西原进犯大历。
当然,裴乂那晚的所思所想只跟怡阳一人说了,幸好怡阳最是信赖于她。
“派人去请吕寅不难,只是如今水灾还没治理好,又要抓内鬼,哪里还有力气去出击西原?”怡阳不解。
“主帅可知道宁乡?”
“那自然,宁乡是西原的大镇,与我们大历交界,怎么了?”
裴乂回道:“我曾去过那里,那里住的都是汉人,说的都是汉语,在几十年前,还是前代之时,那里是我们汉人的地方。后来因为战乱,西原便把那块地占了去。先帝平复内乱,建立历朝,出于息兵政策,不想再有战争,所以没有向西原收复宁乡,本以为能换来与西原的和平,谁知他们竟然狼子野心,胃口越来越大,屡次来犯,不如我们正以收复失地为名,向他们西原讨伐了去。”
怡阳虽然知道裴乂不同凡响,可是当他看到裴乂眼中闪烁的坚毅和愤怒,还是让他大为吃惊。眼前的这个人,不仅聪慧,狠起来也不输男人半分,所以说这世间的人对女子多有误解,以为她们都是漂亮的温顺的贤惠的,其实这只是男人希望看到的女人的模样罢了,一旦他们发现女子有不同于自己想象的那一面的时候,便开始极尽造谣污蔑。若是此时的裴乂面对的是那样的男子,或许接下来迎接她的便是:最毒妇人心、残忍暴戾等等的恶毒评价。可是同样的事情,如果是男人提出来的,那便是有远见、有胆识、有气魄、雄才大略、唯真英雄也。
“军师所说本帅赞同,只是,此事并非小事,须得和众将士们商议才是,一旦决定出兵,也得有切实可行的进攻策略,不知军师可都想好了?”怡阳再问。
裴乂又回道:“想拿下宁乡不难,难的是要守住她。”
“这是自然,谁不知‘创业容易守业难”呢?”
“若要永绝后患,就要釜底抽薪,只是主帅你有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吗?”裴乂盯着怡阳的眼睛,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无畏的能量,让怡阳也不得不为之所动。
“说实话......”怡阳摇了摇头,他见裴乂依旧盯着自己,才又道:“但是本帅相信军师。”怡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想到,只怕刘王叔对诸葛军师的信任都抵不过此刻自己对于林军师的信任吧。
裴乂笑了笑,又道:“主帅是不是在想,原来你来西北只是为了夺取兵权,好与太子抗衡,可如今,却被我拉着,把这将军当上了瘾?”
怡阳听了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回道:“虽然未曾这样想过,但是军师今日一提,却也觉得颇有道理。”
裴乂又道:“可是殿下想想,自古以来的圣贤之君有几个不会带兵打仗的?我一向不想参与党争,但是身在局中,谁又能完全摘得干净?殿下信任我,所以我今天也把话说清楚,我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在顾虑什么,我也没办法为殿下谋一个万全之策,这战场上的事,我能极尽全力,但是这朝堂之事,我无力为殿下筹谋周全。此役胜,殿下会是这大历最大的将军,若败,便是万劫不复。不管是这京城还是这西北都将不复从前,殿下也愿意一试吗?”
这是一场巨大的博弈,几乎要赔进怡阳的全部身价性命,他有所顾虑那是自然的。虽说怡阳这几年来对裴乂的信任都是有增无减,然而这次回了一趟历城,裴乂在京中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受众人追捧,又与怡风多次重聚,他又是送她府宅,又是在陛下面前极尽赞美之词,如此一来,她还会像从前那般死心塌地地辅助自己吗?她显然是一个有野心,又有手段的人,若是她此番设计陷害自己,她倒是能轻易脱身,然而他一个实力雄厚,足以与当今太子的势力抗衡的皇子,便就此泯灭了。况且,裴乂突然这么一说,又赌得这样的大,即便对她没有怀疑,但是也是完全没有做好心里的准备,他如何答复?
“这不是小事情,主帅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但是我必须说,决断越快对这次的出击便越有利。”裴乂再道。
怡阳认真地审视着裴乂的眼,他回道:“不用再考虑了,本帅信你,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都听你的安排。”
怡阳这异乎寻常的信任倒是让裴乂大吃一惊,她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慢慢地说服他,却不曾想,他对自己竟能信任至此。
“主帅,你就不怀疑我吗?”裴乂忍不住问道。
怡阳笑着反问她道:“怀疑你的能力?还是怀疑你的立场?”
“都有。”
怡阳回道:“你的能力你已经证明过了,至于你的立场,本帅愿意一赌。若输,心悦诚服。若赢......”
“若赢,主帅也许也还只是主帅,离那至尊之位亦还甚远,你还愿意一睹吗?”
“就像方才军师说的,被你拉着,本王这将军还真当上瘾了。再说,那至尊之位早在五年之前就已是妄想,若能一直留在这西北当一个将军,于本王而言,或许不是什么绝望之路,反倒是一线生机。”
裴乂知道他心有不甘,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认命,但其实也是在给裴乂一颗定心丸,让她不要有所顾虑,放手去试。还有就是,如果万一裴乂真的是太子的人,他的这番泄气之话还能让她放松警惕。
回想这半辈子走来的路,裴乂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她出生贵门,能读书识字,知道除了女红刺绣,嫁人生子以外更广阔的天地。她也是不幸的,母亲早逝,父亲犯事,以至于家破人亡,沦落为奴。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裴乂这样坎坷而劳碌的一生,若与那家庭幸福,婚姻美满,不用为爱烦恼,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