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子鸱吻穿过的衣服。
是她一把将路笺扔下天境,转身于九天之上闹了整整十日时,穿的那套衣服。
她也确实穿着这身衣服,捏爆了好几个神仙的狗头。
然后笑一声,“鸱吻好吞么?那我偏就什么也不想留了。”
迟问冷汗直下。
她是穿着这衣服自毁了神体的。
突然唤醒的记忆扰得迟问反应都慢了许多,路笺刚才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楚。
“哈?”她抬眸,还有些愣。
路笺倒习惯了这家伙变脸之迅速,不以为然。血衣上有神之气息留存,可那味道跟迟问身上的一模一样,他根本察觉不出异常。
“饿了啊?”他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迟问把包裹递给他看。
那里面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很完整,几乎没有破损,是很精巧的做工,但不是路笺选的那套,“不是这个,我买的不是这个。”
迟问怕黑,怕疼,怕血,这上面有血。
路笺终于反应过来,一掌合上了那包裹里的礼盒。
神子血衣应该受了神力加持,而且程度不小,迟问觉得自己自开盒的那一瞬便被限制了呼吸,多出的记忆涌入脑海,却跟混入了泥浆似的,又沉又堵。
路笺把她带出婚介所,那卖给他衣服的小贩自然是早就寻不见了。
“是与你说歃血为盟的那个?”迟问缩了缩身,在火山下竟觉得有些冷。
“对。”路笺点头。
同皁山的本地人几乎只有两种性格,要么是跟客栈小二似的咸鱼打工人,要么就是跟断燎那般的热情自来熟,故而本就戒心很低的路笺,并不觉得突然跟他攀谈的男人有什么可疑。
很多同皁小贩都喜欢跟着客人走,找机会套个近乎,然后卖给对方据说是内部的、限量的好东西,这一点,几人刚才来时,断燎也已经告知了。
但显然这一个,是蓄意接近,且是专门等迟问走开了才单独接触的路笺,莫非是……旧相识?
路笺不似迟问,他记不住那套衣服,只觉得迟问脸色煞白,是血腥作祟,“这个且扔了,不要怕,买别的。”
“不,带回去,走吧,我们回客栈去。”迟问浑身仍不自在。
“要抱吗?”路笺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拎着饭盒,也不知想从哪抱。
但上次迟问见了血腥,确实是要抱回去的,还得是公主抱。
“……我没事。”迟问摇摇头,没那个心情。
她不舒坦,却不是被吓到了或是被记忆中屠神戮仙的场面震撼到了,她现下的体感很怪,她觉得自己几乎挪不开脚步行走。
如负万山。
“那要不要牵着走?”路笺又提供了第二个选择。
昨日在梯桥上,迟问说天黑了看不见,路笺便牵着她走了,只是她好像不大喜欢。
路笺想不通为何,明明之前在肃飔的地穴里,她牵着自己,走得可欢了。
“因为疼,我昨夜发抖是因为疼。”迟问心神不宁,冷不丁被路笺怨了,委屈得紧,“而且你那个时候牵我,也不全是因为要带我回寝殿啊。”
明明是月圆失控,拿她佐了枯花拜了月嘛。
“记住了,疼。”路笺当时跟迟问共感了一小会,所以倒也知道对方的体验。
那样于她就算很疼,他记住了。
“手给我。”迟问却不饶,把食盒接了过来,在路笺掌心拍了一下,“不用那般,这般就是疼了,就需喊疼,我很金贵的。”
说完还不满足,迟问反手牵住了他,“然后,这样才叫牵着走,嗯?”
“好。”路笺今晚着实学了很多“实用”生活经验。
情感大讲师迟问被莫名的压制扰得心烦,便想着借题发挥,找回场子,不免多说了几句,“不过呢,若想对谁表达喜欢,投其所好、信守约定,都是对的,这个你做得不错。”
言语里把路笺往喜欢自己的圈套里领,若搁在承境,恐怕得被众网友批判她坏心眼洗脑了。
“不对,你没有做到投吾所好。”好学生路笺认真分析,十分清醒,“你要我去欣赏你自己喜欢的花好月圆,这不是投其所好,这是投己所好。”
路笺怕真是个学霸,说完还自己添上了结论,“你喜欢的,是你自己。”
迟问的脑回路打不了直球,路笺的逻辑在她这里如同一把利剑。
被捅对穿的迟老师:“对不起,想让你跟我有一样的审美,与我喜好同样的物什,是我局限了,很抱歉。”
人类的小脑瓜子向来如此,拘于一地却觉得自己是万方的主宰,什么都想管。
“无妨,我也回报你了,我给了你我喜欢的东西。”路笺答。
枯花与鲜花,不都是花嘛,见月与见日,皆是天象。
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逻辑里自洽,一路逛回了客栈。
迟问虽一直让自己跟路笺保持对话,却还是被那血衣包裹里的加持控得头疼,她堕神的理由、最大的债主明明就牵着自己,她却觉得满街的人都是来寻仇的。
她只能一回房间便去请了断燎,可惜师公在泡温泉,不太方便,说是脚麻了,稍等再来。
迟问便让路笺先回忆,“那歃血为盟,你可记得长什么样子?”
“长得像只羊。”路笺答。
迟问:“有胡子?笑眯眯?”
路笺却直摇头,“是长了像只羊的角,就是你让我千万别长的那种角。”
没错,神子约莫是不喜欢自己的宠物有攻击性,她只希望路笺长兽耳肉垫大尾巴。
可惜路笺长的是爪子,但好歹是没有角。
“是你这张脸的话,长角也行。”人类迟问的审美显然更多元化一些,路笺的长相非常野,并不是中规中矩的端正脸,添些异元素也不会突兀,反而更增风味。
她阿谀完人家,又再问了关于那人的细节。
路笺不答,倒不是忘了,只是他可以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