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命好啊,我可怜的囡囡,都伤成什么猴样了,肚子是不是很疼?唉妈妈真想替你受罪,都是妈妈不好……”
“老妈,别哭了,你妆都花了。”邓烟雨无奈地靠着软枕,看向一旁默默不言在削苹果的爸爸,微微一愣。
爸爸的鬓角不知何时搀了白丝,眼眶也布着红,通身疲态,似乎没睡好。
“老爸,你们现在住哪里?”
“就近的宾馆。”
“噢噢……睡得好吗?对了,住院费和医药费是不是很贵呀,我们付得起吗?”
“你放心养病,我们不要紧的,住院的费用你也不要担心。”
“就是啊,操心什么钱啊,钱你爸爸有的是,你操心操心你自己,手臂都断了!肚子破老大一个洞,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办,妈妈要怪死自己了!为什么当时不在你身边,为什么不替你挡下,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囡囡啊我的宝贝女儿……”
邓烟雨被母上大人哭得五味杂陈,扭头向庆威凤求助,庆威凤单手吃力地剥着粑粑柑,耸了耸肩,好像在说:没办法,当妈的就这样。
“和救你的警察同志道谢了吗?”邓忠云把削好的兔子苹果装在饭盒里,插上牙签递给女儿,邓烟雨接过咬了一块,摇头说:“还没,我从醒来就没见过他。”
“哎呀,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呀?”金曦突然不哭了,关切地问道,捋了捋女儿的头发。
邓烟雨努力回想,皮夹克,警察证件,绿沉沉的眼:“是男同志。”
“噢噢,也对,这个肯定是男同志,女孩子怎么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啦,太危险了。老公啊,你来喝点汤吧,从昨晚就没怎么吃饭,那个,凤凤啊,你也来喝——”
“谢谢叔叔阿姨!”
邓烟雨听着他们聊天,有一搭没一搭附和,转动手中的牙签,苹果肉在她眼前晃成一朵模糊的小黄花。
要不要把那位警官的身份和父母坦白呢?其实救下自己和庆威凤的警察同志是一名美食家。
望着爸爸的样子,邓烟雨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邓忠云是深夜接到警方消息,夫妻俩订机票的手都在抖,连夜从两千多公里远的边陲小镇飞了过来,因为女儿术后一直未醒,医院始终谢绝家属入内,他们也初次见识到大城市的冷酷与野蛮。
撇开一流的技术不谈,格拉海德医院作为重疾治疗及研究绿眼人种的特殊医疗机构,个别做法确实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他们不可撼动的铁则。遭遇美食家袭击的伤者,其身体潜伏着或大或小的未知危险因素,不到醒来那一刻,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医院有责任维持公序,保障广大民众不受损害,人类的安全优先于任何血浓于水的感情。
“你和熊队打个电话,说504病房两位体征正常,可以接受询问调查。”主治医生靳南站在一盏白光下,工整的大褂找不出丝毫褶皱,和他这个人一样,冷静得没有温度。
“好的靳医生,我会尽快转达。”护士长转头把任务交给一个嗓音甜美的小护士,最近熊队摊上了事,脾气差得扔根烟就能点着,冲小姑娘应该会赏张薄面。
“护士长,熊队说明天就来。”
“好的。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快哭出来了。
“他还让我转达……”
“转达什么?”
“转达靳医生,他违反约定了,明天请洗干净脖子等着。”
“……”
“咋办,护士长?”
“我说这俩人为什么各自都有联系方式还要我们打电话通知对方……”护士长深吸一口气,吁出,“咱不管,他们冷战几天就会好的。”
邓烟雨在贩卖机买完茶饮,路过导诊台,琢磨着熊队是怎样一个人,姓熊,会不会长得像□□一样憨实可爱?
那天救她的警官估计是熊队麾下的一员,当时他还冲耳机里说些什么。
是叫……公冶警官吧?
爸爸说有机会还是要找人家道谢,可见一面着实难啊。
快到病房时,邓烟雨在转角口发现靳南,连忙叫住。靳南微讶:“还不睡?”
“靳医生,不好意思,其实我有个请求。”邓烟雨快步上前,礼貌地鞠了一躬。
今晚又降温了。庆威凤一觉醒来,见邓烟雨坐在床头对着夜色发呆,她支起身:“怎么还不睡?靳医生说了明天公安会来找我们问些问题,快快睡吧,养足精神。”
“我喝了茶睡不着。”病房暖气打得挺足,邓烟雨掀开被子,面向庆威凤,双腿垂在床边轻晃,“你伤口还疼吗?”
“还好,疼麻了就不疼了。我可真是个Lucky girl,当时被苏老师一口咬昏过去,导弹都砸不醒,啥知觉也没有。”庆威凤说着,突然臭起脸轻哼,“说起苏赞老师我就气,堂堂一个教授居然是连环食人魔,我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哎你知道吗,他还有个奇怪的癖好,我和他说我右肩膀小时候被滚水烫伤,留着一块牡丹花形状的疤痕,他咬我的时候就专咬我那块疤!”
“他咬你的疤?!”邓烟雨像在听恐怖有声读物,浑身鸡皮疙瘩活过来一片,可惜胳膊用绷带吊着,不能搓手臂缓解。
掩在云后的月色徐徐移出,轻柔的光华落满地板,两个女孩默契地平复下来,各静片刻,庆威凤说:“救我们的那个警官真的是美食家?”
“是的。”
“公安美食家……”庆威凤食指绕着头发丝,“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邓烟雨说:“我想当面感谢一下他,前面正好遇到靳医生,就表达了这个想法。”
“然后嘞,靳医生同意啦?”
“他说尽量试试。”
“试试?”
“试试……”邓烟雨紧张得缩起脚趾,“让那位警官明天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