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用看都知道，应该是肿了
“你先坐这儿，等我一会”钱渝把她拉到一个长椅边，让她等自己一会，说罢便匆匆跑过马路
马路上车川流不息，汽笛声吵得郑呈殊耳朵疼，她看着钱渝进了药店，在里边跟老板比划着什么
她把打火机按开，叼着烟，坐在长椅上晃着腿，白烟入肺，又从鼻孔钻出，她眯起眼睛，懒懒地靠着椅背
钱渝拎着药站在她面前，被烟呛地连连咳嗽
他不喜欢烟味，郑呈殊默默记下，然后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钱渝把药放下，蹲身帮郑呈殊系好鞋带
她的鞋带散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抽烟是什么时候学的？”他边说，边用棉签沾了碘伏给郑呈殊消毒
“初二”
“打架呢？”
“也是初二”
碘伏与伤口接触，疼得她直往后躲
“别动”钱渝用手捏住她的脸，郑呈殊只得乖乖坐在原地
“我走以后，还学了什么”钱渝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想着或许转移些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
“系鞋带”
钱渝上药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如初
她曾经说过，要钱渝天天给她系鞋带，现在倒自己学会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就是挽个结的事，小时候还一直麻烦你”
“不麻烦，是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是我的错……”
她的手指抵在钱渝唇边，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抱歉，
“你再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我真的要考虑到底原不原谅你了”
郑呈殊吸了吸鼻子，眼角还有几滴未干的泪
“钱渝，我不怪你，当初你走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屁孩，什么也不懂，也不能有什么自己的决定，但至少现在，我们能够再次见面，你还能继续给我系鞋带，这就够了，不是吗？”
两人相视，默契地笑了
这就够了，至少现在，钱渝就在她面前，至少现在，他还记得她
钱渝点头“你今天伤口不能沾水，回去得注意一点，你脸还有些肿，消炎的药记得吃，还有这个活血化瘀的药要涂，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没了”
钱渝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走吧”
他们并肩走着，影子在灯光下被拉长，郑呈殊偷偷回过头，两人的影子挨着，就像小时候的每一次放学一样
……
钱渝把郑呈殊送到楼下，目送她进了电梯
郑呈殊在门口冲钱渝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家，随后拿出钥匙开门，一进门就听见电视里放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家庭伦理剧
郑明义坐在沙发上，怀里窝着个女人——是她的后妈，陈璐
陈璐见她进来，赶紧从沙发上起来，给她倒了杯水
“小殊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呀，老师同学都还好吧，你这脸怎么回事呀？怎么肿成这样……”
陈璐是典型的南方人，说话温声细语在配上娇小的身材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可郑呈殊却不这么觉得
她亲眼看见过陈璐是怎么逼着她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又是怎么让她母亲被迫放弃抚养权的
“不麻烦你了，陈大律师，我没事”郑呈殊比陈璐高一点，低头看着她，只觉得恶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璐其实也感觉得到，郑呈殊讨厌她，但在郑明义面前，好歹装装样子
“我去睡了”郑呈殊不愿意多说，直接上楼
房间门被重重地拍上，里面传来水声
陈璐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心疼人，也不知道性格随谁，璐璐，你别管她”
郑明义起身把陈璐揽进怀里，两人挨在一起，郑明义的呼吸撒在陈璐颈侧
“小殊这孩子其实人挺好的，她不喜欢我，也是应该”
“还是你大度，这孩子小时候跟他妈野惯了，是该好好管管”
……
房间隔音不好，他们说的那些话郑呈殊都听得到
“烦死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耳机，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不去听外面的议论
手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歌——《青苹果味的夏天》
这次，她听完了整首歌
记得那是个酸甜味的夏天
红晕悄悄爬上了你的笑脸
小巷里散落一地各色的卡片
你拉着我的衣角第一次见面
奶奶家的金银花汁水很甜
希望它能够不要这么快凋谢
小狗撒欢似的围在我脚边
你说这画面真的很和谐
青苹果味的夏天
酸中带着甜
五彩缤纷的糖纸
堆叠出童年
风卷起一页一页
雨滴落一点一点
那个夏天
走越来越远
青苹果味的夏天
酸中带着甜
火车厢一节一节
来不及告别
青苹果味的夏天
早已看不见
但缘分绝不会浅
期待再见面
说不出口的话语
弹拨出和弦
乐声渐渐小了，歌的最后，她听见少年清了清嗓，用略显羞涩的声音，在麦克风前说
“如果你能听到这首歌，希望你能知道，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