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走,且不说向家危机未除,就说那日她所见饱受侵疆之苦的百姓,她下头不识字要她写家书的小兵,都在声声切切地告诉她。
她不能走,即便她只是一个小小卒长,但她身上既已着了这戎装,便没有临阵退缩之理。
见向凛久未答应,渐渐地,明璜声中便带上了一丝哭腔:“请舅舅,成全。”
“铃铛,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走?”,一片沉默后,向凛又再开口。
明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走,我要留在这儿。”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舅舅帮不了你,在这儿一切便只能靠自己。军营升迁并无你想的那么轻易,你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卒长,白了头才能从军中回来,你当真愿意?”
“愿意,是铃铛自己选的,铃铛不后悔。”
一声长叹从头顶传来,明璜听到了其中含着的悲意。
我让大舅舅难过了......明璜的心似被捏成一团,扔到了醋里,酸胀胀的。
叹息过后,向凛绕着明璜走了一圈。
向凛第一次发现,这个小时候只能骑小马驹的外甥女真的长大了,长成了大人。
她流着京中的亲父的血,就连脸都与那男人相似,但脾性半分不像明逾之,性子胆气与向家人是十足十的像。
向凛嘴上挂了一抹欣慰的笑,他抹了抹自己眼中的泪,最后才在明璜身前站定了,他声如洪钟喝道:
“二骑卒长明璜何在!”
明璜身子一凛,她抬起脸来,见向凛神情肃穆,她忙调整出一个军礼,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应道:
“标下在!”
“卒长明璜听令,我等身为军士,自当保家卫国,捍卫疆土!军士最大的荣耀便是为国为民战死沙场,绝不可临阵脱逃。若让我知晓你畏敌不前,临阵退缩。你便...你便不要回来了。”
“我们向家没有逃兵。”
明璜含泪点点头,她眼中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滴到了眼前的黄沙地里,她低头得令:
“标下领命。”
向凛亲自躬身扶跪地的明璜起来,他又好好打量了一下明璜,见这外甥女哭的凄惨却仍坚定不移的模样,感慨道:
“原来你早已这般大了啊。我总感觉你还小小个的,就那么一点点高。”,向凛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番,他一比划,明璜就又哭了起来。
“铃铛不哭,再哭眼睛便要肿成山核桃了,明天让你同袍瞧见了,你该如何说道?”
“舅舅没有骗你。”,向凛摸着明璜的头道:“你在军中待久了舅舅真的帮不了你,舅舅不日便要调到京中,此次来到塞北只是代天子巡边,大统领天子另有安排。”
区区一晚上,明璜便受到了诸多冲击,先是被早来了一年,还做上恒泽军大将军的大舅舅吓到。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实,此时又得知大舅舅要走。
这与她上世知晓的完全不同,上世大舅舅做了次将,还是嘉元三年春来的,大舅舅一来恒泽军便没有再调出去过,最后死也是死在了恒泽军的攻城战中。
也是因为大舅舅来了恒泽军,后头整个向家都被牵扯进了贪响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因此,此生明璜一苏醒过来,便铁了心要来恒泽军投军。
怎么这一辈子大舅舅被调去京城了呢?向家,向家还会被牵连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