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匀平和的呼吸。
她就要醒了。
凌风霄几乎喜极而泣。
这是他的双胞胎妹妹，是他的至亲手足，是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存在。
只要她活着，他就不是孤身一人。
凌风霄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看着眼前面容越见清晰的白衣身影，轻叹一声，微微笑了。
他伸出手去，似将抚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容，忽然察觉身后有些异动，是什么细微的声响，有人来了？
难道魔域之人也知道魔刹主回归之期将至，前来迎接么？
混沌之间，凌雪意只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风霄，有她，还有哗啦哗啦的树影摇曳声……
她很小的时候，喜欢在蓬莱三洲的后山捡板栗吃，她力气小，就央求风霄去帮忙摇树，她则戴着草帽躲得老远。
板栗树那么高，她那么小，带刺的板栗掉下来扎得她大呼小叫，风霄用瀚海剑挥了一道剑气，她就举着火钳飞奔去追，板栗树长在坡地上，果子咕噜咕噜往下滚，她怎么也追不上。
甚至于，她还要提防地上的板栗壳子，被刺扎到脚后硬憋着不哭，捧到风霄面前固执地要他掰开。
然后他一边掰，她就在一边守着吃。
再大一点，“蓬莱双璧”的名头便出来了。
长辈们对他和她寄予厚望，无论何种场合，都要求他们必须是仙门同辈中的第一，否则便不高兴，便对他们冷言冷语。
那一年，为了一场仙门大比，她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练习蓬莱的术法，只有风霄察觉不对，闯进房来时，看见她躺在地上直流鼻血，而她醒来后发现他抱着血迹斑斑的她在哭，他哭得那么伤心，身子不停地抽搐，而那时的她对他说：“没事的，流鼻血而已，我的术法练得很好了，他们都打不过我，你也不会再挨打了。”
可她越是安慰他，他越是痛哭不止。
再往后，她便是人尽皆知的仙门首徒了。
凌雪意与凌风霄也成了蓬莱三洲的门面，成了仙门的中流砥柱，亦成了彼此唯一的后盾和依靠。
如今回首，原来她这两百年来的人生，一一细数，可供回忆的不过寥寥，只有一个风霄罢了。
老树躯干已彻底枯死，凌雪意于无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意识已然清醒，身体却依旧受缚于无穷无尽的根须，一番打量之下，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侧的魔刹主仍然未有苏醒的迹象，不过想来也要不了多久了。
凌雪意轻轻一挣，失去活力的根须与树干便垂落下去，再无法对她的行动造成任何阻碍。
这应该便是只生长在魔域中的死生老树了，此处地接仙魔，气息混乱，足可给予它充足的养分，让它将死气转换为可供生者存活的灵气。
商颦不甘就死，重伤之下以此法为自己续命，不料阴差阳错之下，竟将她这个宿敌的性命一同续了下来。
这宿世的纠缠，原来当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斩断的！
思量之间，凌雪意看着仍被死生老树缠绕的女子身影，放弃了趁此机会杀她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商颦救了她一命，她可以在战场上与之决胜负，定生死，却不能在此行小人之举。
凌雪意缓缓步出洞中，见谷内残花败叶，隐隐有真气激荡过的痕迹，心下纳闷，魔刹主尚未苏醒，自己也刚刚才醒，除此之外，谷内空无一人，哪里来的这些争斗？
再行几步，凌雪意身子一颤，心头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慌感。
一具倒卧在乱石之上的躯体映入眼帘，霎时间，她眼前一昏，浑身血液逆冲——她以为自己摇摇欲坠，身子站立不稳，已快倒下去了。
实际上她只是看着那具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个人的死亡已带走了她全部的情绪。
“呵呵……”
凌雪意从喉间呕出这一口血笑，扑过去，将凌风霄已经僵硬的尸体抱进怀中，那倾尽全力的动作中，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哆嗦。
一如当年风霄将练功练到血流不止的她从地上抱起来一般。
“我会打赢他们，成为仙门第一，这样父亲就不会打我，也不会再打你了。”
“谁是妹妹？父亲都说不清你我谁先出世，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是哥哥？我才是姐姐，你是弟弟，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会保护你的。”
一道血淋淋的大洞赫然入目，尸体宽阔的胸膛处已被掏心，风声在谷中穿过，徒留几道呜咽的余声。
瀚海剑也不见踪影。
凌雪意狂笑起来，笑声从她的胸腔震出，传出口却变成了凄厉的悲啸，她嘶哑着大叫一声，浑身邪气暴涨——
“谁？”
“是谁杀他？”
“出来！”
“滚出来——！”
凌雪意杀心炽盛，一念恶起，宁愿错杀，不肯错放，只想要这谷中所有活物全部为凌风霄陪葬。
与此同时，蓬莱洲三大长老也已接到门中弟子传回的消息。
原来凌风霄察觉到凌雪意与魔刹主解封在即，寸步不离地守在洞中的同时，亦将这一消息传回了蓬莱，蓬莱派了几名内门弟子先一步赶到，却正好撞见凌雪意一念入魔的场景，大骇之下，急忙向师门求救。
三名长老听见凌风霄身死、凌雪意入魔这几句话时，一口气不顺，差点昏了过去。
随即便御剑而行，赶往堕心谷，生怕一个延迟，这一代唯二的两个独苗便都葬送了。
御剑途中，他三人远远望去，堕心谷上空魔气纵横，引得天雷阵阵，紫色电光于云层中时隐时现。
三人收剑落地，只见谷中飞沙走石，遍地皆是妖魔的残魂在哀嚎，而一袭白衣的凌雪意居于风暴中心，正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
“是你们杀了他么？”
“雪意！”蓬莱洲掌教凌宿惊怒道，“风霄已死，事无转圜，你清醒一点，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雪意笑中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