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雷鸣,象是房倒屋塌,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紧接着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天空,雨下得更大了,鲁特站在街心,雨水打在身上居然有点疼感。
车夫急忙来送蓑衣,鲁特披上,跑回了鸿胪寺的檐下。
给了门子点钱,让他悄悄跟着桑英霁,只要听到他们吵几句就立即来知会他,鲁特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小祖宗,千万别第一次见面就打残了自家小叔。
“阿嚏”
从来不感冒的脱脱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涕泡都出来了。
擦在哪里好呢?脱脱花四下瞅了瞅,逮过头羊来,全擦在了羊毛上。
为了表达善意,匈奴送了四百头羊过来,其中三百头交予朝廷,还有一百多头用于打点朝中官员。
朝廷的那批已经被拉走,剩下的养在了鸿胪寺里。
这些日子送了不少人,还留下了三十几只。
因为负责接待各国使臣,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鸿胪寺有很大的空地,正好扎起棚子来养羊。
鲁特的操心是多余的,脱脱花对欺负那些山羊胡的官员不感兴趣,更看不上唯唯诺诺的小厮们,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和她的羊在一起。
哪怕是降温,卫国的气候仍然比草原上暖和,有只公山羊居然发起青来,真是见了鬼!
脱脱花一次又一次将它从反抗无力的母羊身上赶了起来。
蠢家伙,凭什么多送一只给讨厌的卫国人?
铺着茅草的屋顶不时有雨水渗下,地上泥泞一片。
白色的羊群其实并不是纯白,身上沾着污泥浑水,身上一块块灰黑。
因为很快就会被送走,不必要打扫,粪便到处都是,腥臊恶臭实在是难闻。
只有视牛羊为财富的匈奴人能受得了,中原人压根就不往这附近凑。
脱脱花一只只摸过去,玩得正欢实,一扭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雨中站着个少年郎。
他撑着十二骨的油纸伞,衣袍的下摆被氤湿了一大片。
倾盆大雨中看不清面目,似乎身子不太好,一会儿工夫就拿帕子擤了好几次鼻子。
桑英霁走了过来,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问道:“你是不是最喜欢这只羊?”
他的鼻头红通通,眼里闪着有所企图的光,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脱脱花警惕地瞅着他,扯住一只不安份的家伙的尾巴,将它拉后些。
跟上一个找茬的汉人打过架了,虽然没吃亏,但是足以见中原人狡诈,脱脱花不想跟他们玩。
她就是四哥的女儿,生得很结实,身材匀称灵活。
虽然有着匈奴人的血统,但不是绿眼睛黄头发,只要稍微倒饬倒饬,会是一个柔媚美丽的小娘子。
可惜了,没有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没抱过她。
桑英霁眨了眨眼,吸回了泪水,笑着问:“这些羊是要送人的吧?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脱脱花点了点头,没吱声。
正愁找不着突破口,这不就有了么?
她每只羊都摸过一下就放开,唯独对这只爱不释手,错不了!
桑英霁微微一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我也一样。我们家以前养了很多马,可我只喜欢其中的一匹小马驹,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宝儿’。后来那匹小马驹被将军看上,带去了前钱,我哭了好久。这些羊是要送人的吧?我可以要鲁特大人将它送给我,然后再转送给你,好吗?”
“真的吗?”脱脱花眼里放光,显然欢喜极了。
到底是小孩子,很好拿捏,再给点甜头,她就该跟家里那些小东西一样,缠着小叔叔连家都不想回了。
桑英霁郑重地说:“我也喜欢小绵羊,可以替你养在家里。”
虽然臭烘烘,但是为了四哥唯一的女儿,也得忍着。
脱脱花惊讶得瞪大了眼:“你要……养着它?”
怕她不信,桑英霁拍着胸脯说:“我说话算数,会帮你养着,你想它了就可以随时去看它。”
脱脱花完全不能理解卫国人的思路,皱着眉问道:“随时去你家,你请吃饭吗?每只我都捏过了,确实是它最肥。架在火堆上,做成烤全羊,滋滋地流油,就着马奶酒,够十五个匈奴汉子饱餐了。”
“吃……”桑英霁表情僵硬,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你不喜欢它吗?”
“有什么不对吗?你们中原人不吃肉的吗?”
桑英霁呆愣住了。
那么深情的眼神,想到的怎么会是吃?
小鸡、小鸭、小兔子……桑府的侄子侄女们宝贝得不得了,连想都想不到吃,逗一逗他们能哭很久,偏偏这位想的不一样!
震惊,套路套路不上了。
等了好久,不见门子来报信,鲁特忍不住瞎琢磨起来。
难道桑英霁大人一出手就摆平了脱脱花?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但是,有没有一种另可能,脱脱花打伤了桑英霁大人,然后门子没按照吩咐回来报信,想要劝阻,结果也被暴揍了一顿呢?
时间越久,鲁特心里就越发没底。
大雨来得猛烈,停得也快,太阳抽空露了个头,映得每一个水洼白得刺眼。
鲁特起身,脱下蓑衣,走进了鸿胪寺内。
路上一切如常,并没有出现鲁特意想中的鸡飞狗跳。
呵,脱脱花学会将人拖到僻静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暴揍了。
年轻后生嘴上毛都没长齐,办事不牢靠,却又喜欢吹牛。
桑英霁在皇上面前谦卑得过了头,合着在这里想要找补回来?
怪自己太大意,太意想天开,竟然真的将脱脱花交给了他,只让个门子跟着。
唉,应该寸步不离才对。
离了草原,没人管得住她了,脱脱花连太子都说打就打,那是毫不留情啊!
找了一圈没看到他们两个,遇上了自家仆人才知道他们回到了房间,说是两人相处得还不错,鲁特半信半疑。
院墙边,门子探头探